「陳先生,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到寒舍先避邪一排,老頭子我也是獨居於附近…」張紫陽老闆該看出了我正苦苦思索的問題,說出這慷慨善心之話,竟然肯讓一個陌生男子住進自己家,這該有多大無畏的精神才能做出?或者說,他才跟我碰過兩三個照面,便看穿我的心底,知我不是個歹惡之徒,這樣的可能性更大。 


「張老闆的好意,陳某心領了,我想起一個朋友可以提供個地方我暫住。」我想到的這個人其實不算是我的「朋友」,陸雪。雖然要求她給我住處,顯然是個無恥之舉,但我跟她畢竟有互利關係,算是合作伙伴,提出這個厚顏無恥的請求,也比寄這個道教佛心老頭簷下要有道德得多,我欠他的已經太多了。 


「那就好。順帶一提,先生的那位朋友的魂經這一招,他的魂魄將會被鬼差帶到別處,就看他的意志與堅持是否還能待在這一區附近,但若果他的意志稍弱,便會去更遠的地方游魂,再招也不是易事。」他苦口婆心地說:「況且,我已一把年紀,經這一虛耗,要說再辦一次的可能性已經極低,先生這次或許是與老朋友見了真正的最後一面。」 


「沒關係了,他的夙願我已瞭解,我倆之間已無憾。害成老闆你這樣,我還真是不好意思。」雖說這次招魂之事是你情我願,但害得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受了這番折騰,還真讓我很是羞愧。 






「沒事沒事,老頭子身體還吃得消。」他的氣息回復紅潤,慈祥地說,他還真的有點像我的爺爺,續道:「來,最後我來替先生驅邪,整個儀式方算完成。」 


說罷,他在袍中拿起一張小道符,用朱紅漆了經文,將符咒舉起近我額前,兩根指頭豎起指住符點劃了幾圈,疾說:「元元之祖氣 。妙化九陽精 。威德布十方 。恍恍現其真 。三九揚風出 。徘徊離始青。 恭敬生瓊液 。奉之免渴飢 。萬靈當信禮 。八苦不能隨 。積行持科戒 。提攜證玉京。」最後手勢猛地在空中點了一下,然後一把火把符燒掉,紙灰帶著火星乘風飄散。 








今天,天朗氣晴,萬里無雲。 


少女走在熙來攘往的街頭,心諳這好天氣不出去郊遊就真是太可惜了。 


「還不是時間營業。」她心忖。 


她總習慣在彌敦道閒逛,在她前頭是個失明人士,走得很慢,身邊的人迎面向他走來都投以不屑的眼神,不讓路,而是魚貫地在他身邊扭過,前面就要是馬路口。少女見狀,急忙加快腳步扶著他的手肘,笑瞇瞇地說:「這裡人多喔!我扶你走吧。」那盲人靈敏的鼻子嗅到一陣淡雅的香水味,窩心地道聲謝謝。 






天氣轉涼了些許,她年約二十三四,只穿了件米白色的長袖連身棉質短裙,頭戴灰色冷帽,露出雪白的大腿,穿住毛毛雪靴,踢著纖幼的兩腳在街上行走。妝容是今年東洋最夯的酒醉妝,原來就大的眼睛附近沒落多重的顏色,反而臉頰的淺色桃紅自然地暈開,嘴脣刻意地塗上近乎白色的唇彩,加上她本來的膚色就白皙,看上去就真似是一個帶著宿醉起床的姣美少艾,一臉病厭柔弱,卻叫人我見猶憐,在她身邊擦身而過的所有雄性,無不注視著她這引人注目的病態美臉孔,有的焦點落在那故意曝出的滑溜大腿,還有就是那隱藏在連身裙下不大不小的胸部。 


她走得很輕盈,活潑地乘住陽光為她開出的道路似躍還走著,一個打扮時髦的青年叼著口「萬寶路」,吹了聲口哨,明目張膽地將這少女由上而下地打量個完整,她沒有理會,逕自走她的路。這裡是旺角,要說這種張狂的人,俯拾皆是。


她看來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臉上雖有稚氣但帶著一種不屬於她年紀的老練,這個妝容以反襯正,她似乎很享受這種受萬人注目的狀態,每個瞄她幾眼的男性,她都有意無意地向他們拋個小媚眼,欲拒還迎的挑逗著無數的雄性荷爾蒙分泌。 


她的店鋪開張了數個來月,地點不是人流多的主要街道,而是位於小巷裡,但客源依然滾滾,不論閒日假日,人頭都總把細小的店面擠得水泄不通。 


這鋪面是她與幾個年紀相彷的同學集資開的,想不到一炮而紅,靠著網上的口碑打響了名堂,口碑一來是關於鋪裡的商品物超所值,更重要的該是這位店東之一的國色天香,所以平日打理市面的都是她一人,其他的小股東則負責張羅貨品、宣傳,而顧客有多少是來「朝聖」的,恐怕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然而生意額是騙不了人,進來的或多或少都會買些東西才去。 






大概下午二、三點開店吧,這是因著她的心情才開的,在以前的時間,這條小巷基本上只有拖著紙皮的駝背婆婆會穿越而過。


這條巷子的城市規劃位置很是奇怪,有入無出,是條死胡同,無法得知是因為後來唐樓規劃錯誤還是如何,擋住了去路,所以這裡只有這間店鋪,再走進去多轉個彎便什麼也沒有,這卻意外地成為店舖的小綽頭,小巷的入口處有間食客日漸稀少的老牌茶餐廳,要從那裡拐個彎才到店鋪所在。她經過、跟食店中的老闆揚揚手,笑著問了聲好,就要先進店裡打點好一切,對這門生意,她的技巧可不似婉美外表那般稚嫩。現在做生意,同樣的貨物比比皆是,所以更重要的就是門面功夫,你要嬴人,就要先從表面吸引好人,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給人的印象就已先勝在起跑勝,她這小半年來都是依著這個信念做生意,無往不利,收入可是比得上不少中環上班的所謂「青年才俊」了。 



她雙膝並合跪下,保持那優雅姿態,拿出鎖匙要打開鐵閘,就聽到左邊的另一個彎位深處傳來一陣吱吱聲,她滿是疑慮地心想:「不會是「貨物」逃走了吧?」逐步走過去一探究竟,而她全然不知道身後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正緊盯著她雙腿緊緻細嫩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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