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我對發生過的所有事都沒有太多的印象,我看一看手錶,兩點鐘,看着窗戶透進來的自然光,應該是下午兩點。我躺在一張雙人床上,頭好痛,痛得我不能馬上起床。

        我大字形地躺着,四周很安靜,靜得能讓我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頻率,也許是緊張,也可能是對陌生環境的不自在,更應該是對莫名其妙的記憶空洞產生了恐懼,我的心跳從醒來後一直跳得很快。我再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呼出,重覆做了大約十回,便開始掌握到自己的節奏了。

        這是我常用的冷靜方法,有時候在案發現場看到了讓人吃驚的東西,我便經常會用深呼吸來讓自己冷靜下來,因為冷靜不了就不能思考,不能思考就不能破案,就這麼簡單。

        可是無論我多麼想冷靜下來,這個地方給我的感覺也並不好。一種隱隱藏在背後,或蔓延在空氣中的不安揮之不去,總好想在提示我這裡要是一個我應該來的地方。





        這裡不是一個彰顯正義的地方。

        我吃力地讓自己坐了起來,房間好像摩天輪一樣在我眼睛裡轉了一圈,原來頭不但痛,還很暈。我知道自己站起來一定往地下摔,於是我抓住床褥在床邊低着頭坐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斷質問自己,強行逼自己想些甚麼東西,甚麼都好,只要有關我暈下之前的事就可以了。

        「對了,徐……」我頭一痛,痛得我一時說不出話。我輕輕地用雙手揉着兩邊太陽穴,抒緩了頭痛後又自言自語道:「徐華俊,一定是他。」





        雖然我平常做事非常講究邏輯,也就是凡事下定論都要有根有據、紮紮實實地,可這次不一樣,在想出任何理由或原因之前,我的直覺告訴我,一定是他幹的好事。

        我也很想自己的武斷推測是錯誤的,可是很快就被他自己推翻了我這個念頭。

        「你睡得好嗎,莫長官。」從天花的不知道哪個地方,傳來屬於徐華俊那傢伙的聲音。

        「徐華俊,你想幹嗎?」我開門見山呵道。

        「沒甚麼,想讓你看清楚人。」





        「看甚麼清楚人,看誰!」我滿腦子都是問號,因為他的答案也實在讓人摸不着頭腦,像胡說八道一樣。

        「看我的家人。」他聲音彷彿還帶着笑容,雖然看不到,可是也能聽得出來。

        「你的家人?」我狐疑問道:「不是都死了嗎?」

        雖然我這樣問,可是我的經驗也告訴我,他這樣說的基礎是,他的家人一定還沒有死。雖然也有可能是想送我下地獄去,可機會很微小,他要是真的這樣想,便不被把我弄暈了再等我醒來跟他說話了。

        「你以為看到現實的其中一面,就以為是它的全部。這是你的邏輯和正義教你的事嗎?」他帶不屑的語氣問:「那可說讓我有點失望了喔。」

        「原來你就是案件的兇手。」

        「莫……長官是吧?我想你說話更應該帶多點邏輯。」他帶笑諷刺說:「我已經說了我的家人都沒死,你怎麼說我是兇手呢?我的家人呀,全都活得好好的呢,還在房間裡玩遊戲,玩得正享受着呢。」

        「那你請我來有何貴幹?」我的頭痛漸漸消了,我能抬頭四周探索,只是一個普通的房間,只是裝潢還挺簡陋的。





        「沒事,想和你玩個遊戲,讓你看看甚麼叫正義而已。」

        「正義?正義就是人心。」

        「是嗎?」

        「是的。」

──────────────────────────────────

        有時候我必須要稱讚傻傑的出奇不意和果斷,要不是他事先吩咐了咖啡店下藥,可能我現在已經在監獄裡待着了。他的心狠手辣比起這位莫警長的所謂聰明,簡直是天與地比。

        他原來想像中的這位姓莫的,是個值得他出手的傢伙,可是他又失望了。他覺得現實中的人永遠都缺少一份危機處理,往往只知道自己的聰明,而忘記了自己的弱點。





        他說他還不方便出面,叫我自己想遊戲跟莫警長玩吧。因為傻傑想在跟他直接交手時,他已經不是心裡只有正義的人了。他想正面地向莫警員解釋,他是如何討厭有人在他面前自詡神探。

        所以我就先跟他玩玩小遊戲囉。

        「杯上有杯水,你先喝下吧,免得脫水。」我說。

        「你少騙人,你還以為我會喝你的水嗎?甚麼只要開口就可以,不就是騙我開口喝你的東西罷了。」他還是能冷靜地分析,看來他想起了不少倒下之前的事了。

        「哈哈哈,你突然變得警戒心重了好多呀。」我笑說:「要是你一開始就如此,便不必落得如斯田地了。」

        「少廢話。」他把那杯水拿起,然後用力往地上一擲,玻璃杯碎得滿地都是。

        「可惜呀。那杯水我是真的準備給你喝的,可惜你敬酒不喝喝罰酒。你根本就不是一個聰明人,你的正義使然,更多是運氣使然罷了。」我搖搖頭,按下地下房間的催眠藥鍵,不消五分鐘,這位嘴比心腸硬的莫警長便呼呼大睡了。

─────────────────────────────────-





        當我再次醒來時,我又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這次醒來頭不痛了,可還是很暈。我慢慢從地板上爬起來,房間裡的東西大約飛了十幾秒,我便能清醒地細看房間的模樣。

        房間裡除了我,還有另外兩個男人,一長一幼。

        想起來了!是徐華俊的家人,應該已葬身火海的家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噢,不,是徐華俊的陰謀,他製造假像,弄了一場失火案來掩人耳目,目的就是為了玩他口中的遊戲。

        怪不得他們的屍體並不像原來他們該有的身形,原來都是假的。這徐華俊,如此心狠手辣,他口中的遊戲必然不是甚麼好事。

        我看他們兩個的臉色都是一樣,青得讓人看了發麻,面無血色又木無表情,只是雙手抱着膝蓋安靜地坐在床上,一人坐一頭,望着鏡子。不,那不是鏡子,是一面類似大玻璃的東西,雖然是透明的,可也能看出中間多了一道厚厚的強化玻璃擋着,多年的警察生涯告訴我一定沒錯。

        玻璃後面坐着三個人,一個是我以前看照片知道的,是徐華俊的後母;另一個年輕一點的女生我沒見過,可能是徐華俊女朋友?還是他弟弟的女朋友?還是另外的親戚?這都不重要了吧,反正她在這裡坐着就是了;還有一個賊眉賊眼的傢伙,眼睛小小的,坐在地上晃神,我也沒見過他,搞不清他的身份。





        「喂,你們兩個,沒事吧?」我向他們二人問。

        他們也沒扭頭看我一眼,還是直愣愣地看着對面房間,我走到他們身前揮了揮手掌,才發現他們並不是看着對面房間,只是看着某一點罷了。

        「喂,可以嗎?」我又問一次:「你們沒事吧?」

        「你是?」那年長的終於發現了我。

        「我是莫全探長,你是徐英才先生吧?你應該認得我。」對於他們還有反應,我高興地問,雖然不是很確定,但我和他和曾經在一個大飯局上見過一面,雖然不熟,也算一面之交。

        「你是探長?那你不是能救我們了嗎?」年青的也開口問。

        「我本來是來救你們的,可是現在也落在他手上了。可是你們放心,我一定能救你們出去的。」我雖然回答得有點沒說服力,但我確信,正義必勝。

        「是嗎?哈哈哈哈哈。」那年青人笑得有點乾,聽起來是苦得說不出的苦笑。他續道:「你進來了,就別想走吧,乖乖地玩遊戲吧,正義之師。」

        「你怎麼這麼說話。」我對於那些不相信正義能解決所有邪惡根源的人,總是說得不怎麼客氣。

        「也許你一會兒就會知道了。」徐英才說得快要哭出來一樣:「趁還沒事要做,你還是享受這一份安寧吧。」

        他們兩人都搖搖頭,更讓我猜想他口中的所謂遊戲是多麼殘酷的東西,連自己的爸爸和弟弟都被折磨得不似人形,甚至說起話來一丁點希望都沒有。

        「大家睡得好嗎!」頭頂又傳來了徐華俊的聲音。

        兩個房間裡的另外五個人,臉色變得更差了。
──────────────────────────────────

        「要是大家都休息夠了的話,那我們便繼續我們的遊戲了喔。」我喝一口從外面買回來的罐裝咖啡,雖然喝起來也不怎麼樣,對於還沒睡覺的我而言,是不錯的補充品了。

        「徐華俊,你到底想怎麼樣!」

        「莫先生,你稍安勿燥,急功近利是不好的品德修養,我說玩遊戲嗎,先讓我介紹一下遊戲規則,遊戲是有它的規則的。」我暗笑道。

        我的遊戲,是有我風格的規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