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全都醒來了,一併都醒來了。

        Jimmy和那女人的表情一樣,顯得非常錯愕,一來是他們醒在了這一個陌生的地方,一來是他們看見了原來說要被抓進去坐一年牢的徐英才。可是現在只不過才過了一個月,他便已經可以全身而退了嗎?

        可是在徐英才英眼裡,卻根本是不這一回事。他的大腦已經過了整整一年的監禁期,多虧了人對幽閉空間的恐懼和我的智慧,才能在他身上做了一個如此有趣的實驗。

        Jimmy左看看,右看看,努力地想知道他們身處的地方是哪裡,然後破口問道:「這又是甚麼東西!」

        我對着王志傻傑二人,我們都笑了一笑,就像曾經在草地上看着走成一條線的螞蟻一樣,關於接下來的事,充滿了好奇。還記得那時候我馬上跑了回家拿放大鏡,想用太陽的折射光把螞蟻們燒死,可跑回來後,只看見王志已經快把整個螞蟻家族都吃光了,而傻傑只是在大樹下乘着涼。





        「記得小時候王志吃螞蟻的事嗎?」我笑問。

        「記得,這小子幾乎把整個蟻窩都吃了。」傻傑笑笑。

        「一點都不好吃,沒有絲毫肉味。」王志搖搖頭。

        那女人突然也尖叫了起來,或許她已經預測到這場遊戲跟以往的一樣,還是會讓他們一點都不好受的。可是這次真的不一樣,我沒有準備讓他們做些甚麼,他們只需要靜靜地看就可以了。

        「臭女人,送我坐牢,我要殺了你。」老頭咧起黃黃的牙齒,邪惡地看着她說:「待我出去了,我把你們都殺了。」





        「老公,你怎麼了?」那女人看着不遠處的老頭,被嚇了一跳,原來還正正常常的他,如今卻變成了一隻讓她有說不出恐懼的怪獸。

        「嗚……嗚……」他沒有回應,只是像頭惡狗一樣望着她低嗚。

        「老公,你別嚇我,我是你老婆梓君,你記得嗎?」她嚇得哭了起來,雙手被綁在身後,一直想用力掙脫卻徒勞無功,眼淚嘩啦流下也沒辦法拭去。

        我用手托着腮看着她的眼淚,比起我母親的眼淚,她真的是醜陋多了。她已經沒有機會再解釋甚麼了,關於事情的真相已經不是她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得清的了,用老一輩的話說,這叫「跳進黃河也洗不乾淨」了。

        人不傾向於聽謊言,可一個謊言就可以將任何事實抹殺,不帶一絲痕跡。





        她嘴裡的老公,早已經因為她的背叛而在黑牢裡渡過了他心靈最崩潰的時期,在裡頭他跟自己說話、他跟自己訴苦,他對着自己流淚也對着自己痴笑。有時候他會打自己,將自己當作是心中的仇人;有時候他也會逃開自己,將自己當作是來抓他的人。

        也有好幾次他想把自己的皮割下來,還好有他的好朋友馬桶勸住他,他才不至於為我帶來清潔地方的壞事。至於馬桶是怎麼勸導他的,我便不得而知了,可透過他自言自語的話裡略略可以知道,他在崩潰狀態下不選擇自殺,目的都是為了要出來報仇而已。

        那女人現在無論再多說甚麼,他也只會無動於衷。

        莫警長沒有多打理他們之間的對話,眼睛還是直直地看着詠怡的肚子,死盯着不放,嘴裡喃喃自語道:「要好好長大,楊死,要好好長大。」

        詠怡赤裸裸地在木柱上打顫,她的顫抖並非來自對現場的恐懼,而只是源於寒冷的天氣。顫抖看不出規律,只是不停地不停地抖動着,像一台冬天裡的發電機,一邊抖動一邊發熱。

        「應該在裡面設一部暖氣機吧?」傻傑看着她心生可憐,有時候他還算是個憐香惜玉的吶。

        「不會呀,這樣看也不錯。」我滿意地點點頭。

        看着她的胸部被身體的抖動帶動着,微弱地上下搖擺,一旦慣性大了,力度在搖擺過程中蓄勢起來,那搖晃的頻率便愈見明顯,一會兒下來,她的胸部已經甩得有個隱形人在玩弄着它們一樣了。





        「這樣不好看嗎?」我向傻傑推薦,他也好奇地將頭埋進螢幕裡看着。

        撇開她的身材不說,她的臉蛋被寒風親得有點泛起桃紅,她並沒有化妝,可是她臉上卻如用心地裝飾了一番似的。如春日櫻花般的粉紅色非常適合她,吹彈可破的肌膚和標緻的五官,都讓她愈看愈美。

        她微笑着,毫無恐懼的感覺。

        這讓我都非常驚訝,面對必然的死亡,她卻能如此從容不迫。我為她設計好了的結果並不應該讓她有如此輕鬆的表情,要麼就是她誤會了我的意思,要麼就是她比我想像中的更加可怕。

        她並不笨,不會誤會我的意思。

        我必須說話,要是我不說話,整個房子裡就好像一個悶着滿佈各種情緒的大鍋,這樣醞釀下去,並不會成為一道好菜。

        「大家都醒了吧?」我清清喉嚨,也順便讓自己刻意地忘記對詠怡的驚嘆。接着說:「無論你們現在有甚麼想法,甚麼情緒都好,都請你們聽一聽這一場遊戲的規則吧。」





        他們安靜了下來,眼淚只安靜地流,憤怒也安靜地醞成,不安亦安靜地萌生。只剩詠怡手上銀鐲上的小鈴鐺,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鈴鈴作響,成為一枝獨秀的聲音。

        「詠怡的肚子裡,有了孩子,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我說。

        Jimmy眼睛一睜,這個孩子的消息讓他為之一驚,在他奮力想站起來時,才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被牢牢地繫在了繩子上,他始料不及一下子摔在地上,像一條蟲一樣在地上蠕動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來問:「是誰的孩子?」

        「是誰的孩子,已經變得不重要了。」我看他有夠可憐的姿勢和樣子,又加了一句讓他心碎的話說:「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孩子不是你的。」

        我立即把米高鋒關掉,然後我們三人便已笑成一團。

        「那是誰的孩子?」他邊問邊不知覺地扭曲了自己的表情,他的嘴角已經向下彎得像一條小橋,兩行眼淚也迅速地流了下來。他又變成了一個小孩子,躺在地上哭哭鬧鬧,可是哭鬧並不能在我身上換來甚麼,我又不是他爸媽。

        「總之不是你的孩子。」我重新打開咪高鋒,即時正經起來說:「不是你的孩子。」

        「我不信!」他的眼淚和鼻涕混和在了一起,一時糾纏得難分難離,地上也滴滿了他的淚涕混合物,他還是不死心地堅持不信。





        「夠了!」詠怡忽然大吼道,嚇了我們三人一跳。她接着說:「任憑你信還是不信,事實放在眼前,我肚子裡有了別人的孩子。我的人生給你毀了,要不是你,我不會來到這裡,你這沒用的傢伙。」

        Jimmy只抬起了頭,眼淚被錯愕止住,一點也流不出來了。他呆呆地看着詠怡的背面,一定是以為詠怡正憤怒地指責他,可是現在的詠怡,卻是胸有成竹似的樣子,對着他嚷出這翻話。

        「詠怡……」他被罵得說不上話來。

        「廢物,只會哭的廢物。我該慶幸肚子裡的不是你的孩子。」她又接着罵了一句。

        他沒有回應,只是稍微冷靜了下來,然後又左扭又扭地地坐了起來,眼框一陣通紅,鼻涕還殘留在他的鼻子和臉上,頭髮在地上打滾時也沾了一點鼻涕。他整副德性,到現在看起來就跟一位乞丐沒甚麼差別了,只低着頭不言不語。

        「好吧,安靜。」

        我也剛從驚訝中覺醒來,詠怡的這番話,不是我教她的,而是她自己破口罵出來的,可看她笑逐顏開的樣子,更像是她早就準備好了要把Jimmy給罵一頓似的。





        「結論就是,詠怡肚子裡有一個孩子。」我重新整理一下思緒說:「其實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詠怡在這個回合裡,將會是我們遊戲的祭品,也就是說,她將有可能死在這場遊戲裡。」

        莫警長的眼鏡突然睜得很大,眼珠都快跳了出來。他聽到了這番話,腦海裡一定閃過一個重要的邏輯關係:要是詠怡死了,那她肚子裡的楊死也必然保不住了。

        當然,在他不遠處的徐英才眼睛也張得很大,口水直流。他的興奮讓他起哄起來,還不斷不嚎叫。大腦裡的刺激讓腎上腺泉湧直發,他已經興奮地勃起了,過度的專注力轉移也讓他不受控地撒了尿。

        他心裡也有一個重要的邏輯關係:要是詠怡死了,那她肚子裡的屬於陳港的後代,也將化為烏有了。

        在他的嚎叫聲下,房間裡另一頭的人也開始起哄了。那女人哈哈大笑,臉上咧起賊笑罵道:「死賤人、臭婆娘,虧你有這樣的下場,活該!」

        整個木屋裡,現在只剩Jimmy沒有太大的反應,或許他腦海裡還在為詠怡的話而浮浮沉沉不上,他只是低着頭一動不動。我再細心看去,才發現他的身體也開始了微微的顫抖,該不會是哭完後覺得冷吧?

        「嘻嘻……」Jimmy抬頭笑道:「直接殺了她吧,別讓那賤種生下來!」

        哎呀,詠怡,妳這回真的玩大了。現在整個房間的人都渴望着妳的死去呀。不,這是妳故意的?

        對!妳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