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認定他會用凌遲的方法,去解決他們之間的恩怨了嗎?」詠怡問道。

        「一定的,因為這齣是由我導演的劇目。」我回答道,然後遞她一杯熱水。她只將雙掌伸出被子外面,然後捧着杯子哈氣,然後又滿足地打了一個冷顫。

        「你跟他說好了吧?」傻傑問。

        「其實我有給他選擇,包括我們談到的一刀斬,還有烹殺、火燒、槍斃……許多死的方法我都提供了給他,他最後選擇了凌遲。」我自己則沖了一杯熱咖啡,數不清是我這些日子以來喝下的第幾杯咖啡,早已經變成了我最熟悉的味道了。

        「聽了剛才你的分析,總覺得凌遲是最好的折磨方法。」詠怡喝下一口熱水道:「他真的有那麼恨你爸嗎?」





        「單憑在生意經營上,我想他就算恨老頭,也未至於恨到如此程度。」我放下手中的咖啡,然後解釋道:「你們也許都不知道,我媽媽,是陳港先生的初戀情人,也可以說,是畢生所愛。」

        「哦!」

        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又叫了一聲,在驚訝中也帶點恍然大悟的感覺。

        「我也是在和他聊天的時候才知道,雖然我也曾懷疑過他說起這件事時的動機,不知道會不會是為了離間我和老頭的關係。」我隨手將傻傑手上的熱巧克力拿來喝了一口,太甜,不適合我。接着說:「但我又想起,我和老頭之間並不需要任何離間,他說的這番歷史也改善不了我對老頭的觀感,反倒是讓我愈發討厭他,這也沒甚麼不好。」

        「那陳港和你媽媽怎麼分開了?」詠怡問,這種問題的精要果然是要由女生提出。





        「這是關鍵。」我將熱巧克力遞回給傻傑,並無視他那不滿的表情,然後說:「當年因為策略的失算,陳港給老頭擺了一道,為了解決對老頭的欠款,陳港逼不得已接受了一個要求,那就是將自己心愛的女人,嫁給老頭。」

        「他怎麼會接受?」傻傑也非常疑惑,就像我所說的,他的感情的東西還是一如以往地不明不白。

        「他並沒有接受,接受了這一個要求的是我媽媽。」我搖搖頭,輕嘆了一句。

        「難道你媽媽見異思遷了?」傻傑追問。

        「不,這才是真正的愛。」詠怡解釋說,雖然我很不習慣聽到如此噁心的用字,可我這次卻欣然接受了這種說法。沒錯,就是愛。





        「照陳港說的,我媽媽並不喜歡老頭,也並不願意嫁給他,可是她知道要是她拒絕的話,陳港便再無翻身的機會。她想讓陳港在憤慨中東山再起,除此法之外,別無他法。」我一口氣喝下那杯也略帶奶甜味的咖啡,然後又走到咖啡機沖了一杯濃郁的黑咖啡。

        這時候,我覺得苦味更適合用作緬懷我母親的愛情。

        「然後你媽媽就留在了徐家,陳港最後還是成功東山再起。」傻傑說。

        「並將梵天集團經營得比老頭的公司更強,雖然最後還是被我們反吞併了。」我嚐一口黑咖啡,喝起來並不是很苦:「在那段時間,陳港也組織了自己的家庭,雖然心裡一定還掂掛着我媽媽,可是時間過了,機會過了,再也追不回來了。」

        「那他知道老頭害死你媽媽的事嗎?」傻傑又問。

        「不知道,本來不知道。」我嘆息:「可是我跟他說了,現在他知道了,所以才有現在我們看到的這個他。」

        陳港,你一定很恨徐英才吧?

        我雖然對你沒甚麼特別往來,可是在這件事上,我卻堅定地站在你的立場上。要是你當初沒有失敗過,也許就沒有我的出現;要是沒有我的出現,那今天你也不會有機會站在這裡,拿着鋒利的刀子對着曾經讓你痛心疾首的人。





        因因果果,來來回回,都是一條線上的東西,要是有如果,那便沒有如果了。

        剛好老頭醒來了,卻仍然沉於半迷半醒之間。那是因為我給他注射微量的麻醉藥,讓他像個傻子一樣,被人割開皮膚仍能笑着不知所以。


  這是我跟着有關凌遲的書本學的,誠如書中所言,古代有些人犯了凌遲之罪,要是怕痛的話,可以差人在行刑前給犯人灌下迷藥,目的就是為了讓刀子下肉時,免去許多痛楚。

  書上寫着最厲害的刀手能割下人三千塊肉,而犯人仍能奄奄一息,當然也需要配上一名體力超乎常人想像的犯人,才能讓這種讓人看了不寒而慄的數字被記錄下來。

  我預想這種痛楚,並非常人可以接受,更別說是習慣了嬌生慣養的老頭。加上陳港的技術也遠遠不及古時候的刑手,要是沒有麻醉藥,不下三十刀,老頭就會痛死過去。

  所以我給他注射麻醉藥,並非是為了讓他減少痛楚,而是為了讓他延長被凌遲的生命。

  他尚存一絲理智,一醒來便看見陳港正拿着小刀站在他眼前。他又恨又怕,嘴上喃喃不知何物,聽起來不像是問好的話,讓他更像是個委在角落裡怨天怨地的瘋婦。





  「咳咳……」我打開米高鋒,這又是我出現來說遊戲規則的時間了。我習慣地清了清喉嚨,接着說:「大家都醒來了,相信除了陳港老先生之外,另外兩位都熟悉了遊戲的規則了吧?」

  他們將身體定格,細心聆聽我的話。

  「遊戲還是一如以往地自由,在遊戲開始後,你們將不受限制活動,直到遊戲結束。」我淡淡道:「遊戲結束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你們其中一個人死去。」

  「徐華俊!」莫警長大吼道:「你這個殺人兇手!已經有幾個人被你害死了,你還玩不膩!」

  「殺人兇手並不是我,而是你眼前被綁在柱子上的徐英才,和打開閘門又見死不救的你。我並沒有做任何事,並且又要再告訴你,門一直沒鎖。」我像一直用力壓碎玻璃一樣,正準備將他的心靈一下點破。

  「甚麼……沒鎖……」莫警長自言自語道。

  「就像之前你也參與過的遊戲一樣,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門一直沒鎖,門一直開着。可是你怎麼知道有這種機會,你也不開口說呢?你怎麼不告訴他們有機會可以將門打開,然後你們一個人都不用死,便可以安全地離開了。」我毫不留情道:「你覺得我是殺人兇手,那你是誰?」





  他表情變得很難看,的確,對他而言,一次又一次的錯誤使得情況變得更加無法收拾,而這一次的差錯,更是讓兩個人為他喪命。就像我說的一樣,要是我是整宗凶案的始作俑者,那他便是那為刀手下令的人。

  「這場遊戲也是一樣,門還是沒鎖。可是我不認為陳港先生會輕易地在這個遊戲裡和你們合作,然後幫你從籠中走出、又將老頭將繩上救出。陳港先生和徐英才之間的恩恩怨怨,我在這裡也不多作補充,可是我可以很確定地告訴你,只要你不開槍殺死任何人,陳港先生一定會將老頭殺死,就這麼簡單。」我又詳細地為他鋪好了接下來的思維之路。

  莫探長看着他緊緊握在手上的槍,也許曾有一刻後悔過不在上一個遊戲開槍,直接將老頭擊斃,反而能救到兩條人命,也不致於到了現在還要面對同一個狀況。要是最終還是要選擇親手殺掉一個人的話,那倒不如早就將老頭殺了。

  這個想法很正常,可是莫警長是個不正常的人,他的思想落後到自以為正義就是必勝良方,在現今社會上早已經不適用了。只是他比較幸運,在以前從未遇見過真正的邪惡。

  他知道,這一場遊戲,要是自己不殺掉任何一人,便需要眼睜睜地看着陳港殺死徐英才。

  不,可以說服。他腦海中一定閃過這個念頭。

  「陳老先生!請你與警方合作,把我放出來!」他對着陳港的背影大吼道:「徐英才在昨天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妻兒,請你將他交予警方之手,我們一起用法律的正義將其繩之以法。」

  陳港連往後望一眼的尊重都要予莫警長,反倒是問老頭道:「你殺死了你老婆和孩子?」





  老頭微微笑,感覺並沒有為他所做的有任何悔意,他使勁地睜開眼睛,在狡黠的微笑下回應道:「沒錯,背叛我的人,我全都殺了。」

  「你知道嗎?我將她交託於你,是她為我做的犧牲決定。我想到了今天,我要為她的無私作一次回禮,那就是將你殺了。」陳港卻露出堅定的目光,雙眉一緊,神色驀然一凜。

  「是嗎?」老頭傲慢道:「你知道我為甚麼那麼想將你連根拔起嗎?」

  「說。」陳港顯得很沉着。

  「她嫁給我以後,從沒有忘記你。這讓我將你恨到地底去了,無論我如何得到她的身體,我也是得不到她的心靈。徐華俊那小子,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生出來的孩子,跟他媽像極了,原來心永遠都不是向着我的。」老頭苦笑。

  「那就是說,徐華俊和我一樣,都是帶着用一個任務來找你的,既然你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就請欣然接受我們為你準備的死刑吧。」陳港雙目發光,好似是等待了此時此刻許久一般。

  此時莫警長已將手槍舉起,只是他還找不到自己的目標在哪一個位置。左邊的陳港,在殺死徐英才之前他還不是犯人,要是將他射死那便近乎是將自己變成了裁判官,對於奉法律、正義如聖的他,這顯然不是個好選擇。

  右邊的徐英才,就在上一個遊戲殺死了妻兒兩人,是個名副其實的殺人犯。雖然他也不願意讓自己坐在審判者的位置上,可要是選擇將他殺掉,那便比殺死陳港更加能說服自己,才更接近這一個遊戲的最佳終結方法。

  可是,與其下手殺死一個自己不願意殺的人,倒不如讓……以陳港的手去將他殺死……

  我想,他將沒太多時間去再考慮這種繁複的問題了。

  「遊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