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最後的劊子手

嘉駿、藍朗蕎一步一步走入陰森的瀧山村,雖然仍有陽光,但卻感到不了絲毫暖意⋯⋯整條村充滿陰冷之氣,連藍朗蕎都覺得不寒而慄。

「呢到就係瀧山村⋯⋯」嘉駿說。

「連我都覺得⋯⋯此地不宜久留。」藍朗蕎說。

未幾,兩人穿越過一片小林後,便到達了民居的地方。那兒有很多跟幽山村相類似的小木屋、小石屋,只是⋯⋯一個村民都沒有。





「呢到真係一個人都無⋯⋯仲要⋯⋯所有野都好⋯⋯」嘉駿嚇得不敢作聲。

「整齊⋯⋯」藍朗蕎也嚇了一跳,所有房子的傢俱都十分整齊!就連準備祭祀的用品、碗碟⋯⋯所有所有,都原封不動⋯⋯

「到底佢地係點樣一夜之間全部人無聲無息咁消失曬?」嘉駿心中卻沒有半點頭緒,如果他們是被劫殺,為什麼屍體又會不見,而物品又齊全?如果是匆忙離開、撤離的話,就更沒可能⋯⋯

瀧山村,比起幽山村更具神秘色彩、詭異的味道。

「咦!有人既個到?」嘉駿指著遠方的一間小屋說。





「邊到有人呀?」藍朗蕎問,因為她看不見⋯⋯

「個個人喎,佢揮手叫我過去喎⋯⋯間屋仲有光架喎⋯⋯」嘉駿忽然好像著了魔似的,緩緩走過去,藍朗蕎攔也攔不住。

「喂!唔好呀!伏來架!唔好過去呀!」藍朗蕎在叫喊著,企圖喚醒嘉駿,但嘉駿卻好像聽不見似的,一步一步被那「東西」吸引過去!

藍朗蕎伸手拉住嘉駿,可是她只能穿過嘉駿的手,完全碰不到他。

藍朗蕎慌了。





「點算呀⋯⋯護身咒都唔work既?救命呀!」藍朗蕎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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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山村那邊,古一、陳影紅、鄺子仁及汪蔓渟都在商討著山妖真身的問題。

「仲有兩日,佢就會再出現⋯⋯算唔算係大把時間?」鄺子仁問。

「會唔會係一隻動物?」汪蔓渟說。

「唔會⋯⋯佢生存左係幽山村好多年,我相信亦係佢由一開始就推動冥婚呢樣野,要推動到呢個儀式同呢個文化,佢既真身一定要有影響力。」陳影紅說。

「即係⋯⋯人?」汪蔓渟問。

「我認為係。」陳影紅說。





「會唔會係班長老?」鄺子仁問,陳影紅搖搖頭。

「佢地老姐,未至於老成咁⋯⋯況且,山妖而家根本唔需要再做推動者,呢班長老極其量都只係班怕死既老屎忽。」陳影紅說。

「下?咁有咩人可以生存咁耐但無人發現呀⋯⋯」汪蔓渟思索著。

「我覺得,呢個一定唔會係顯眼既人,起碼唔會一諗就諗到佢⋯⋯況且,呢隻山妖可以變樣,無論係靚女定靚仔,阿叔阿嬸都有可能係佢⋯⋯」古一說。

「唔會係我地丫⋯⋯」汪蔓渟說,這時一個人緩緩走來。

是敖正宇,他的精神好像好多了。

「正宇?你好似好返好多咁既?」汪蔓渟看著敖正宇說。





「係,多謝大家,無放棄過我⋯⋯」敖正宇笑說,鄺子仁卻以懷疑的眼光打量著敖正宇,似乎想到些奇怪,卻又說不出有什麼奇怪。

汪蔓渟也忽然想到一個怪異的情況!

「唔通,佢就係山妖化身!」汪蔓渟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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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駿繼續緩緩步向那正在揮手的人影,藍朗蕎卻只能旁觀而沒法阻止!

正當藍朗蕎極為焦急、又以為叫天不應叫地不聞的時候,忽然一個男人衝了出來!藍朗蕎看著那男人,只感到一陣頭暈,然後開始全身乏力⋯⋯

「走呀!」男人對著空屋子怒吼,然後一陣怪風吹過,嘉駿就忽然好像清醒了一樣。

「我岩岩⋯⋯」嘉駿如夢初醒。





「你係咩人?做咩走來呢到?呢到好危險,即刻離開!」男人對嘉駿說,然後厲眼瞪著藍朗蕎,令藍朗蕎更感虛弱!

「駿⋯⋯」藍朗蕎微聲道,這時嘉駿才留意到虛弱的藍朗蕎。

「蕎!做咩事呀你?」這次輪到嘉駿焦急了,男人卻是狐疑的看著兩人。

「你同呢隻女鬼係一齊入來⋯⋯你地身上仲有一股氣場保護住你地,你地係有備而來既,係咪?」男人問。

「呢個男人⋯⋯佢殺氣好重⋯⋯」藍朗蕎說,嘉駿立刻打量眼前男子,個子中挺,年約三十餘歲,看起來卻是正氣凜然的漢子,絕不像壞人,只是⋯⋯有點落寞的感覺。

「請問你係咪洪亮先生?」嘉駿立刻問,男人臉色有點驚訝。

「你點知道?」男人問。





「我地係古一大師既朋友⋯⋯我地好需要你幫忙。」嘉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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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亮帶了嘉駿和藍朗蕎回去他的家門前,但藍朗蕎的不適有增無減。

「佢唔建議入屋,我入面有多神怪野,我驚佢頂唔順。」洪亮瞄了瞄藍朗蕎。

「你留係外面一陣得唔得?係咪仲好唔舒服?」嘉駿細心、溫柔的問。

「我無問題⋯⋯係到休息下就無事。」藍朗蕎微微笑說。

看著嘉駿和藍朗蕎的真心相待,令洪亮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點漣漪。

嘉駿問洪亮借了把傘,好樣藍朗蕎能在傘下聚陰之處休養一陣子。

「你對佢幾好喎,佢係你老婆?」洪亮問,只見嘉駿一臉尷尬。

「唔係⋯⋯」嘉駿說。

「哦,諗錯左隔離⋯⋯係呢,你地想搵我做咩?」洪亮問。

「係咁既,我地係幽山村既人,我地畀一隻山妖逼到窮途末路,仲好多人犧牲左⋯⋯所以我想問你借刀,解決山妖。」嘉駿說。

「借我太太太爺個把絕命刀?」洪亮問,然後站起來走到屋子角落,打開一個舊箱子,取出一把用黑布包著的刀。

「呢把刀,一樣都係不祥之物。我太太太爺積落既血債,甚至去到我呢一代,都仲清還緊。呢把刀,係被詛咒既刀。」洪亮說。

「之前我唔願意借畀古師父,係因為我怕呢把刀會害死佢。今日同樣理由,我唔會借畀你,你去搵過第二個方法喇。」洪亮說。

「我地無時間喇,求下你⋯⋯我地真係無任何辦法⋯⋯」嘉駿說。

「呢個只會係另一個詛咒。」洪亮說。

「有咁既詛咒,就由我一個人承受,但我唔可以眼白白睇住我既朋友畀山妖逼害,我點都要阻止呢件事發生。」嘉駿說。

「我媽媽因為呢件事而死左,仲有一個好好既女仔無左個家姐、有個女仔當住佢男朋友面前自殺,仲有好多為左呢件事執迷不悟最終走上絕路既人⋯⋯佢地都唔應該死。」嘉駿說。

「有個同我素未謀面既女降頭師,佢為左幫我同阿蕎,即係出面個位女鬼,呢個降頭師犧牲左自己同山妖鬥到底⋯⋯佢大可以唔理,保持沉默,繼續隔岸觀火。事不關己,己不勞心,但佢無。佢幫我地戰鬥到最後,甚至到死個一刻,佢都同我地講,佢無後悔。」嘉駿說著,不禁眼眶紅了。

「今日,如果我仲係貪生怕死,驚呢樣驚個樣,我根本過唔到自己個關。仲記得有套電視劇,我知你可能無睇,入面有個角色為左幫一家人翻案,伸張正義,同惡勢力鬥到底,佢講左以下呢番說話。」

「我,周芳芳,前半世只有兩件事,第一件事係我老公,第二件事係我盤生意。但最近我搵到我人生第三件事,就係公義。我聽完呢番說話之後,我就係到諗,我人生有幾多件事?」

「我無女朋友,我更加唔在意自己份工有無得升,我亦都無屋企人,到底我生存左咁耐,係為左咩?愛情、親情、事業都無,但最近,我先開始搵到我人生既意義,搵到我所愛所珍視既野,然後為呢樣野奮鬥。」嘉駿說這話的時候,還不禁望了望屋外的藍朗蕎。

「我唔怕死,我只係怕保護唔到我重視既人。」嘉駿說,聽得洪亮也呆了。

「哈⋯⋯哈哈⋯⋯」洪亮居然笑了,嘉駿狐疑的看著洪亮。

「你笑咩?」嘉駿問。

「無⋯⋯我只係⋯⋯開心。開心終於搵到一個有意思既朋友。」洪亮說。

「我一生人多災多難,連朋友都無⋯⋯因為接近我既人,多數都無好事發生。為左唔想累到人地,又或者係所有人都怕見到我呢個天煞孤星,所以我先一個人搬來呢一到。」洪亮說。

「我同你一樣,想解決詛咒,我想解決我家族既宿命⋯⋯等我自己一個老死係呢到,無兒無女無牽掛,令呢把刀同最後劊子手既命運,長埋瀧山村。」洪亮說。

「難得今日有個唔怕死既傻仔走來問我借刀⋯⋯令我一片空白既人生,好似忽然有左意義同色彩⋯⋯你唔怕死?」洪亮問。

「唔怕。」嘉駿堅定的說,洪亮會心笑了。

「咁怕唔怕做天煞孤星既朋友?」洪亮再問。

「大家咁話。」嘉駿也笑了。

「好⋯⋯我同你地一齊去。」洪亮說。

「好危險架,你借把刀畀我得架喇。」嘉駿說,只見洪亮搖搖頭。

「你以為咁簡單可以出返去?你地身上既護身咒力量已經減弱左好多,如果唔靠我把刀既殺氣震懾住呢到某一隻野⋯⋯我諗我地三個都唔使旨意出返去。」洪亮說,嘉駿感到驚訝。

「你以為山妖係最得人驚?你錯喇⋯⋯連古師父都唔知道,住係瀧山村既野,比你地幽山村既山妖,可怕得多⋯⋯」洪亮說。

「所以我地要一齊離開呢到,你地既氣場比較弱,由你拎住把刀去開路,照返原路出去。」洪亮說,然後將刀交給嘉駿。

嘉駿接過刀,一陣奇怪的感覺傳遍全身,然後三人準備離開瀧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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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周圍望,照行出去就無問題。」洪亮再三叮囑嘉駿和藍朗蕎,他們小心翼翼的在走。

回程路比起來的時候好像要長要黑,一種不安、神秘而且危險的感覺籠罩著他們。本來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他們,現在他們都沒了這種感覺,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更可怕的感覺。就好像有一雙邪惡陰暗的眼睛在瞪著他們,靜待一刻⋯⋯然後撲出來,把他們都要撕成碎片似的⋯⋯這傢伙,比起山妖,更加可怕和恐怖。

洪亮臉色一變,神情變得凝重起來。藍朗蕎留意到洪亮的樣子。

「洪亮,做咩事?」藍朗蕎問,只見洪亮搖搖頭。

「無,無事,繼續行。」洪亮說。

三人繼續走,藍朗蕎卻感到恐懼在背後傳來,藍朗蕎回頭一望,發覺背後的山路、花草樹木、小屋全部都被黑暗吞噬了!一股無盡的黑暗正追趕著眾人!

「哇!」藍朗蕎叫了起來。

「走呀!快!」洪亮說,三人拔足就跑,頭也不回!

「只要跑出村口就無事!」洪亮叫道。

三人奮力狂奔,明明已經很累,卻不可以停下半秒休息。

「就到喇!出左村口過左塊牌就無事架喇!」洪亮說,三人就好像看見光明的出路一樣!

(係出路⋯⋯)洪亮心想,看著盡頭,就好像自己的人生即將得到救贖和解放一樣,他居然不由得有點興奮、開心。

如果這次積下來的功德,可以抵消血債,他能重過新生,他有很多東西想做⋯⋯他要找一個老婆,生一兩個孩子,養一隻小動物,可能是貓可能是狗⋯⋯然後去旅行,他還想見識這個廣大的世界⋯⋯

「到喇!」嘉駿跑出了村口,藍朗蕎也跑出了,最後洪亮也踏出了。

他,終於走出來了。

「我終於⋯⋯」洪亮開心的想叫出來,可是一瞬間,背後的黑影忽然伸出了一隻黑色的手,拉住了洪亮的腿!

「洪亮!」嘉駿大叫,想拉住洪亮,可是黑影已經開始扯走洪亮。

「唔使救我呀!」洪亮用盡力大叫,他不要嘉駿和藍朗蕎為他冒險,因為他們有更重要的使命。

「洪亮!」藍朗蕎叫道。

「完喇⋯⋯一切都完喇⋯⋯」洪亮合上雙眼,然後四肢都被黑色手扯著,慢慢被淹沒在黑暗之中,回去了瀧山村。

原來剛剛的憧憬,只能是空想⋯⋯

洪亮臉帶微笑的慢慢被黑暗帶走,當黑影褪去,瀧山村依舊,只是洪亮再也不在村內,再也不在世。

嘉駿拿著刀,跪在地上,向村口跪拜,扣了三個響頭。向洪亮致敬。

「嘉駿⋯⋯」看著嘉駿的心靈這樣受創,藍朗蕎也不知該說什麼。

他們事實上也做不了什麼,歎世界太多怪異事情,他們也無能為力,他們只能承諾,好好完成自己的使命,不要辜負洪亮,以及其他人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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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路回去幽山村都沒有怎麼說話,可能是因為大家心情都很沉重。最近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已讓嘉駿很疲累。

寶賢、塔拉、藍朗蕎、洪亮⋯⋯

「我地今次一定會成功。」嘉駿忽然開口說。

「係,一定會。」藍朗蕎看著嘉駿笑說,給予嘉駿無形的支持。

兩人並肩走著,嘉駿很想拖著藍朗蕎,可是他不可以。他忽然想到,解決了這件事以後,他和藍朗蕎又怎麼辦?藍朗蕎會去投胎嗎?他們的結局又會是怎樣?

嘉駿忽然不敢再想。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沒結果⋯⋯他們又應否去開始?

「蕎⋯⋯呢件事完左之後⋯⋯我地會點?」嘉駿問,藍朗蕎一悜。

兩人都停下了腳步,大概他們壓根兒也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無諗過⋯⋯」藍朗蕎說,正當嘉駿要回應之時,他忽然感到天旋地轉⋯⋯

然後就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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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駿!」是藍朗蕎的聲音,嘉駿緩緩張開眼,他正躺在剛剛的山路邊。

「蕎⋯⋯?我岩岩係咪忽然暈左?」嘉駿問。

「係呀⋯⋯我都係暈左一暈就無事,唔知點解會咁⋯⋯」藍朗蕎說。

「個天咁暗既?我暈左好耐?」嘉駿看去上空的說。

「唔係好耐姐⋯⋯不過你講開我先覺⋯⋯暗左咁多。」藍朗蕎說。

「嘉駿!搵到你就好喇!」忽然遠處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是久未露面的李樂!

「李樂?做咩事?」嘉駿問。

「你要救下我呀⋯⋯幽山村既人,忽然唔見曬!」李樂說,嚇得嘉駿和藍朗蕎都呆了。

「你意思係⋯⋯蔓渟、子仁、紅姨同古師父都⋯⋯唔見左?」嘉駿問,李樂點點頭。

「唔係掛!我即刻返去!蕎,快呀!」嘉駿情急之下,沒有理會看不見藍朗蕎的李樂,一手就拖著藍朗蕎就走!

「駿!點解會咁?」藍朗蕎一邊走,一邊好奇的問。

「點解會點?我唔明。」嘉駿牽著藍朗蕎跑著。

「點解⋯⋯你會掂到我?」藍朗蕎問,嘉駿這時才發覺,自己是真真正正觸碰著藍朗蕎冰冷的手,實實在在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