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案上,置了兩串傳統吊飾,以紅、金色繩結交織,各自綁住了一塊玉佩。

這裡,是盲先生居住的唐樓……回到現世後,稍息一晚便立即動身「領賞」,畢竟這關係到我下半生能否自理之事宜,要是讓師叔繼續在我體內住去下,說不定很快便精神崩潰。

「呢度係兩塊靈玉,各自代表九幽魔軀同吞天之血。只要將佢哋放喺羅庚上面,你就會搵到相應嘅人。」

匆匆上門,這次沒有吃飯,盲先生直接把我帶到書房,並且將兩塊玉佩交給我。循例道謝,想不到竟然會有如此便利的道具,這下子就節省很多時間,免卻許多麻煩。

事情變得順利,心情愉快地離開。





只是,關於這兩串飾物,總覺得自己忽略了甚麼,一時間卻想不透。

「師叔,你想要嘅嘢就嚟到手喇,心情如何?」基於心情大好,隨口便調侃了一句。

「屌,你咪撚咁多口水啦仆街,做好件事先算啦!」

果然不應該得意忘形的。

「嗯……」大概已經習慣了師叔的炮火,我沒有太大反應,「咁而家,我哋應該先搵九幽魔軀定吞天之血?」





「九幽魔軀。」師叔回應,「不過唔怕話埋畀你條戇鳩仔知,冇乜希望。」

「點解?」

「三個月前穆幽幽條傻屄話一定會搵到九幽魔軀,用嚟對抗御獸派嘅先天源體。過咗咁撚耐,有可能已經被佢搵鳩到,收屄咗做徒弟。第一個就確認咗先,費事陣間戇鳩鳩咁嘥屄晒啲時間。」

於是,我把魔軀的玉符置到電話的羅庚上,它就似符咒一樣化成一縷煙,然後地圖便出現了一個圖釘。

位置,中環。





難道九幽魔軀是一名上班族?嗯……我在成為道士前只是個漸漸步入中年的準大叔,對方是上班族並不足為奇……

假若如此,這位九幽魔軀很可能還未進入道界!

只是……面對一個無辜平民,我真的要為師叔助紂為虐嗎?

抱著道德疑難,帶點僥倖心理,我還是前往中環,準備會一會這個九幽魔軀。

駕輕就熟來到目的地,這是一座甲級寫字樓,由於接近放工時間,於是我就座於附近咖啡室,一邊享受著在小五趣生死冒險過後的休閒,一邊留意著那顆圖釘何時會出現在我的位置。

不知道對方會是個怎麼樣的人?是男?是女?是好?是壞——屆時,我又該怎樣接觸?如果未被穆幽幽搜羅,該不該讓師叔奪舍?

看似慢條斯理地喝著咖啡,實則大腦劇烈運動,心情逐漸急躁……而時間同步流逝,圖釘終於開始移動,目標從街道對面的玻璃大門步出——

竟然是她?





一股濃郁的高貴氣息撲面而來——

沒錯!就是仙氣!

赫然發現,九幽魔軀,竟然就是我在獲得陰陽手機前,遇到的那名仙氣馬尾OL!

經歷過生死冒險的我本能地發動了先天源體之天賦,瞬間,OL被格式化成點與線形成的人體,顯露出她體內所有狀況……

符網,如老樹盤根般穩穩植在其體內,迅速一數,竟然高達七十多條主脈!

論鬼境,比我還要高層次!

不愧為師叔看重的九幽魔軀……道齡與我相近,鬼境卻更高,這種進步速度實在讓我望塵莫及啊……





忽然,一陣黑煙自仙氣OL背後排放再出,逐漸形成了一個人形,一個正是先前挾帶著Jessica上來我家的醜陋惡鬼。只見那頭惡得逐漸抬手,食指指向我的方向,並且在仙氣OL耳邊低訴甚麼。

不消半秒,OL的目光向我投射而來,並且徑直向我前進。

被發現了!

嗯……如同師叔估計一樣,這位九幽魔軀已被穆幽幽收到門下,看來奪舍無望……再回想師叔、師傅和穆幽幽之間的關係,估計她也知道師叔要奪舍的事情,這次前來,似乎是有恃無恐。

曹道一前輩提過,御獸派與淬鬼樓是兩大馭靈門派,而穆幽幽首次出現時的態度也是要分出高低的樣子,這次向我前來,恐怕不是示威便是決戰。

可是我對這種決鬥根本提不起任何興趣,這種先代延續下來的無聊仇恨,就我而言是毫無意義的。

說不定,這位九幽魔軀也是有著相同想法,能夠化干戈為玉帛呢?

大門打開,仙氣OL直接坐到我對面的單人沙發,她撥弄了頭髮,面帶微笑,向我開口說第一句話:「你好,我諗,你應該知道我係邊個?」





她所指的,應該是九幽魔軀的身份,而非在最初相遇過的一面之緣。

「淬鬼樓,九幽魔軀?」

「而你,就係御獸派,先天源體。」OL點頭,續道,「我嚟係打聲招呼,估計,從今以後再見面就唔會咁和平……因為我師傅要我向你下戰書,道界唔需要兩大馭靈門派,淬鬼樓應該唯我獨尊。」

話說到後面,仙氣OL面有難色,可見得話語非她本意。

也就是說,她可能也不願與我為敵!

反正師叔對奪此人之舍並無把握,既然並無交集的需要,無關痛癢的仇怨可免則免。

「好,我留低我嘅號碼,你要約戰我隨時奉陪。」





從腫瘤惡鬼出現的情況看來,穆幽幽應該像師叔或姬畫那樣,寄宿了在OL身上。現在先說些門面話做做樣子,到時候私訊說些甚麼則另作別論了。

眼色打盡,OL似是會意,回道:「一言為定!」

於是,九幽魔軀的事情暫告一段落。

眼見天色漸黑,與師叔商量,決定再過一天,養足精神再去尋覓吞天之血。因為這次再沒有退路了,無論對方是好是壞、孰強孰弱,假若對方亦同為道人,也只能與其對殺,必須把吞天之血奪取!

當晚,九幽魔軀以通訊軟件找上了我。她的顯然名字,叫Lance,一般來說,應該是男性名字。

短暫互相介紹後,大家都表明希望避免對抗,而我,竟然是她第一個結識的道士。

雖然沒有兵戎相見的想法,但基於知己知後原則,多少還是想套出更多底細。於是,花上數個小時,再加上一些語言藝術,終於有個大致了解。

Lance的鬼境比我高上少許,可是實戰經驗卻是微乎其微,只因其特殊體質與淬鬼樓的修練方式完美契合,僅僅是接收了少量穆幽幽生前封印著的惡鬼,便得以輕鬆突破七十鬼境。

不知道淬鬼樓的戰鬥方式怎樣,可是常言道:「盲拳打死老師傅」,鬼境差別的鴻溝豈能輕易抹平?要是當初那火行道士面對Lance也只能被秒殺吧。

「咁好,你拖得就拖,只要你一直迴避決戰,我估,穆幽幽應該都逼唔到你強行向我出手嘅。」

「希望係咁,其實我都係逼於無奈先成為道士,最初,我是拒絕的……(下略數百字)」她向我解釋為何要成為道士,似乎對我戒心全消。

看來,Lance與我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人,一樣走上道士這條不歸路,身懷秘密又無法與身邊人訴苦。從她已經七十鬼境,近乎脫離人類範疇,還在日常上班看來,她的確不希望放棄過往的日常。

也許人類骨子裡就是有一種「賤」,日夜活在反覆工作中,總會期盼著甚麼超展開發生,但當莫名被捲進光怪陸離後,又開始懷念平靜生活。

「雖然我哋係世仇,但係有咩事,你即管搵我!」這句傳出後,忽然想起曹銅鐵亦對我說過同一番說話,不知道她現在可好?

與Lance對話期間,手邊亦不忘翻著天書,惡補一下貿然突破鬼境所習得的知識。鬼境晉級,所帶來除了身體條件和業力輸出能力外,還有理解力,先前看不懂的天書內容竟然只讀一遍便深深印在腦裡。

把知識融會貫通,我開始觸摸到自創道法的皮毛,亦切身體會到,把小地獄道拓印到體內所帶來的遺害!

道士成長,建立符網,同時亦無形地開發出專屬於自己的道路。因此,有些人可能終身不過十鬼境,皆因對自身的理解太少,進步方式極其愚笨,唯有積少成多,把實力築在無數戰鬥中。

複製他人的符網,等於自斷前路,即便當我達到百鬼境,乃至往後上千鬼境,所創的法亦會大受限制,直接衝擊我的道士生涯。

對此,我思考了十數分鐘,得出結論——

去他的!

反正師叔斷定我終生不過千鬼境,突破一層算一層,管它未來會變成怎樣?既然沒法回頭,那怕連腳前水的路也看不清,也要一步一腳印走下去!

狂熱地吸收著天書上每滴知識,投入得忘卻了時間,直到餘下內容再也看不懂,再次默默記下,留待將來突破時不會毫無準備,一望時鐘,便是深宵一時。

疲倦襲來,旋即就寢,不知是否大腦活動過剩,這一覺,睡得不太多。

翌晨,起身首先拿起電話,卻見到一個意外的消息。

八小時前,Lance傳來了一個訊息——

「救我!」

究竟是甚麼情況?

八小時前傳來的求救訊息……那時我應該剛才入睡,要是危急的話,現在趕過去,恐怕已經無法挽回了吧?

危急之際,為何會找上我,思來想去,難道是道界中的麻煩?可是,穆幽幽經驗豐富,道界中又有甚麼難題會讓她們放下門派對立而向我求救?

難道說,是陷阱?抑或只是個惡作劇?

不,Lance那種氣質,溫文儒雅,不可能會作出這種無聊的惡作劇。而陷阱的話……難道她是佯裝與我和解,其實是想把我引到陷阱之中殺掉?

這個可能性比較大一點……這種時候就該集思廣益一下,可是並非打開論壇,而是把師叔、姬畫、麗娜和阿狗都叫出來,將事情從頭解釋一遍,看看他們有甚麼意見。

「穆幽幽雖然係條傻屄,不過佢唔會想殺鳩你,佢要嘅係榮譽。」師叔說,「我哋兩個門派鬥咗咁撚耐,大家都知根知底——我撚唔去奪九幽魔軀舍,正正就係因為穆幽幽知道我有咁嘅想法,所以佢一定設撚咗好屄多陷阱畀我踩。」

姬畫附和:「嗯,雖然穆幽幽份人令人煩厭,但係佢唔會選擇咁樣去坑殺你,最多就係知道你同佢徒弟夾埋,逼你現身決戰。」

「麗娜點睇?」

「情報太少,分析唔到啲乜……不過你當初點樣搵個咩九幽魔軀出嚟?你用同樣嘅方法咪可以睇吓佢而家身處咩地方,多啲情報可以分析吓。」

我聳肩:「個定位玉佩只係用到一次,一用就會好像符咒咁變成煙,一次性消耗品,而家已經無辨法而將佢定位。」

「既然係咁,點解你唔直接覆個訊息過去問吓?」

倒不失為一個辦法,聞言照辦,結果對方竟然瞬間讀取並且回覆!

回信並非文字或圖片,而是一個地圖座標,點開一看,地點讓我愕然——

鎖羅盆。

鎖羅盆村,這個地方相信大部份香港人都會有所耳聞。傳說,裡面有種莫名的力量封印了指南針之類的定位裝置,並且不時傳出鬧鬼消息……依我現在的眼光看,恐怕,裡面又是另一個鬼巢。

可是Lance為甚麼會進了去裡面?而且傳個位置給我算甚麼?想讓我過去?難道她誤闖鬼巢中伏?以鎖羅盆村的名氣……作為鬼巢,其危險程度應該比小欖醫院兇猛許多。

關於地點,對方很快便解答了我的疑惑。

一段錄音,內含男聲演繹了一段說話:「想救人嘅話,我喺呢度等你。」

男聲自然不可能是美麗動人的Lance,從語句中判斷……他,禁錮了Lance?

「一樣可以係陷阱,」麗娜在旁聽到錄音,「以現有嘅情報,完全無辦法百份百確定對方嘅意圖,究竟係身陷險境定係擺定大陣,你唯一可以做嘅,就係決定去定唔去。」

麗娜的發言還我思考起來……問題在於,就算Lance真的被人禁室培育,又與我何幹呢?我沒有義務去拯救,師叔本來對這九幽魔軀就沒有興趣。

無條件救人這麼蠢的事……這麼……蠢的事……

一個身影在腦海閃過。

小麥色的皮膚,那矯健四肢和偉大胸襟,手執桃木斬艦刀——就是她,當時為了陌生的王翊,義無反顧地迎戰麗娜,才讓我有足夠時間做好覺悟。

那種膽色,何等魄力——我怎能輸給那種碧池!

古語有云:「掉哪媽,頂硬上!」,雖然與Lance認識不久,但我問心,即使疑點重重,但若Lance真的身陷險境,實在無法見死不救。

「怕佢有牙!去咪去!」從床鋪彈出,直奔廁所,極速準備過後奪門而出。

鎖羅盆村無法乘車直接前往,最近的下車地點是荔枝窩,隨後必須以步行方式,沿著河與海邊一路深入,而我,在經歷接近一小時車程後,終於到達荔枝窩。

遠離市區,環境確實是風景怡人,尤其是接近中午時份,陽光破開雲層,營造出一個暖和氣氛,正好與我忐忑緊張的心情相反。

六十六鬼境所帶來的體質改變可謂翻天覆地,一步跨出輕鬆前行兩米距離,相當於常人慢速步行的節奏,要是我鼓足勁奔跑的話,百米內外也比牙買加飛人還要快。

為了養精蓄銳,刻意保留了體力,足足花費了接近二十分鐘,終於接近目的地了。

視線遠處出現了一些荒廢建築,牆身上盤據了不少植物,顯然日久失修。

「等陣。」姬畫的聲音在陰陽手機中響起,「有結界。」

結界,對於道士來說並不陌生。

像業力屬性那樣,現代道界已經摒棄了這些小細節,轉為追求極致力量,所以大多數道士都對結界較為陌生,換在一個月前的我也是毫不認識,就連我家裡那道驅趕惡鬼的結界也是由姬畫所佈置的。

不過,自從鬼境提升,能夠在天書中看懂更多內容後,有關於結界的記載我也默默記了下來。

所謂結界,亦可稱為陣法。其實就是把眾數,乃至上千、上萬種符咒組合成為一個大陣,功能千變萬化,視乎佈陣者的能力。

只是,結界是以大量節點組織而成,其本體是無法以肉眼觀測,假若沒有先天源體這種便利的能力,就必需學懂其他手段……而姬畫,顯然就是擁有這種能力。

姬師傅能夠在云云人海中找到我來當御獸派末代傳人,而且作為器靈,竟然可以探測到外界的狀況,在我一頭撞入結界前有所預警……如果師叔專修奪舍和御獸訣,曹銅鐵主練領域與肉搏……那麼,姬畫便是擅長陣法和感知吧。

下意識想要開口詢問結界的位置和資料,只是另一個念頭很快冒現,身體更是迅速作出反應,天賦發動,世界再次化作點與線,整個結界展現了在我眼前。

有了先前在小地獄道破解法器的經驗,隨便掃了兩眼,很快就發現這道結界並不高明,而且是個非常簡單的預警結界,一旦有人踏進結界範圍中,便會通知其主人。

那就把它拆掉,先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吧!

「阿狗,準備攻擊!」

達到六十六鬼境後,天書可沒有白看!御獸派大部份符咒我已經學會,其中有些是以靈獸釋放出遠程攻擊,而且威力較弱,可是正好用在這裡!

道士與靈獸心意合一,目光鎖定其中一個中樞節點,抽出符咒,印到陰陽手機上——

「彈丸!」

阿狗張口,對準那個比手掌還要小的結界節點,嘴中射出一顆扭蛋大小的光球,其速度之快幾乎讓光球在視網膜化成了一道激光,唯有以先天源體才看清其真實模樣。

看似威力巨大,可是當攻擊命中過後,卻沒有引起任何動靜。在我眼中,那顆結界節點無聲無色地被能量粉碎,幸好沒有像小五趣那次使得整個結界崩潰,但仍能判斷整片結界已經佛運作。

警鈴已破,我招呼阿狗直接闖進已經故障的結界之中,果然沒有引起任何波動……在經歷過小地獄道後,這道結界如同小菜一碟。

那麼,到底對手在哪裡呢?

照道理來說,要發揮圓形的結界,最大效率就該位居於其中心。由於我並未破壞結界,這個中心點顯而易見,那裡,正好有一座建築物。

就在裡面嗎……

裡面等著我的是甚麼?究竟是陷阱還是營救,就要揭曉!

為免打草驚蛇,我盡量放輕動作,隱藏自己的行蹤,利用周圍比較矮小的建築物作為掩護,一路前進,迴避任何從那座雙層石樓的視線。

潛行數十息,終於來到門下。

探頭伸進門框內,一陣冰涼氣息迎面而至,感覺似曾相識……正是初次進入鬼巢的味道。憑藉著室外陽光照耀,看清了地面上黑氣成片——這裡,是鬼巢?

對手竟然躲藏在鬼巢之中?

這不對勁……鬼巢必需依附領主存在,也就代表這建築物裡面必然有一頭惡鬼。只是,道士與惡鬼水火不容,唯有九幽魔軀,能與惡鬼溝通,才可安然以鬼巢作為據點。

果然,是Lance與穆幽幽設下的陷阱嗎?

若是這樣,沒有自投羅網的必要吧?

姬畫說過,穆幽幽不會選擇這種方式對付我,可是我無法盲目相信她的說辭,事實向我訴說著相反的情況。

唯有把觀察到的事實與師叔、姬畫和麗娜討論一下。

「屌!」師叔聽後破口大罵,「頭先唔係講撚到自己係威係勢架咩?而家又鳩縮淆底,係男人嘅就咪屄婆婆媽媽啦冚家剷!」

其餘兩女並無作聲,或許,都在同意師叔的看法。

是我婆媽了嗎?

師叔說得對,當初我誇下海口,說只要Lance有一絲被擄走的機會,那怕是龍潭虎穴,亦要前往營救,現在卻被一絲懷疑擋住去路,這實在是……

太窩囊了!

管它裡面是陷阱還是龍穴!

發動先天源體,同時手執攻擊符咒,進去就要瞄準第一個目標全力轟下去!

心意一動,衝勁往胸腔上湧;腳步帶領身體衝進門內,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幅詭異畫面——

椅子和人。

日久失修,樹根與雜草主宰了泥土,把石質地磚碎裂開來,在其之上,大量椅子如星羅棋佈,充斥著整個空間。

每張椅子,都坐了一名被符紙鋪蓋全身的人。讓我在意的,是房間中央,有三張獨立出來的椅子……

兩張空椅,一張,坐了一名長髮女性。

正是仙氣OL,Lance!

瞳孔一縮,蓄勢待發的符咒力幾乎走火向著Lance傾瀉而出,理智在看出對方身縛符紙,同樣動彈不得時,把攻擊堪堪收住,沒有殘害無辜。

太好了。

慶幸之情浮現,雖然與Lance認識僅有一天,但無故被欺騙和出賣總不好受。現在證實了對方真的身陷險境,終於不用猜疑和忌諱,剩下就是一心對敵了。

每個營救人質的英雄在看見拯救目標時,總會冒進衝鋒,務求最快到達人質身邊,然後在接近同時,人質必然大喊「唔好啊!」,皆因反派早已洞悉英雄的動向,順勢發動攻擊或者陷阱,將其重創。

低級錯誤絕不能犯,既然乘機潛入到敵方陣內,必需好好利用這個優勢。

「阿狗,『感官強化.嗅覺』!」

這是一種功能性的符咒,如其名曰,把靈獸某一項感官強化,至於強化的定義以及效果,首次發動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阿狗沒讓我久等,心靈交感傳來的訊息,樓上,正有著另一名散發出濃烈業力的傢伙。

綁架者,就在頭頂……

對方,到底有多少斤兩呢?單憑業力外放的程度,實在難以判斷。雖說Lance擁有七十多鬼境,但實戰經驗為零,雙方一旦交戰,弱點必然暴露,只要加以利用,以弱勝強並不困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對方擁有不被Lance一擊秒殺的程度,雙方差距在二十鬼境之內——這是最理想的狀況。

反之,Lance亦有可能是被數百鬼境的高手迅速制服,簡單直接,要是實力差距這麼大,任我手段盡出也毫無希望……

這個方向想不通,得要打開另一條思路——

綁架者,為甚麼要擄走Lance和這麼多陌生人?他們有甚麼特別之處?Lance位居正中,難道是九幽魔軀的緣故?可是身懷特殊體質不應該隨便讓人探查得到,而且禁錮了九幽魔軀能有甚麼好處啊?像師叔一樣有奪舍之心的話,禁錮住其餘數十人又是甚麼把戲?

幸好綁架者並無異動,正在有足夠時間讓我思考。

苦無頭緒之際,師叔,傳來一陣驚訝的情緒。

「咪住先,嗰啲係饕餮紋?」師叔罕有地自語,「喂,快撚啲用咗另一塊玉佩佢!」

師叔的要求讓我感到古怪,他所指的玉佩,正是用作定位另一體質,吞天之血。

為甚麼突然要查看吞天之血的所在,難道……

玉符化為白煙,羅庚瞬間定位。

圖釘,落在地圖正中央。亦是我身處的位置。

吞天之血,就在我附近?

不對!

綁架者,就是吞天之血!

這份極其關鍵的情報,正是最後一塊拼圖,讓零碎資訊串聯成真相,毫無保留地呈現在我眼前!

事情應該是這樣的……

吞天之血的能力,憑名字來推測的話,就是擁有「吞噬」特性!

在入侵這座建築物時,我曾經懷疑是Lance設下陷阱,全因我腳下散發出絲絲黑氣,從這一點看來,吞天之血能夠奪取其他道士的鬼境、業力,甚至是體質天賦。

假定了吞天之血可以偷取其他體質的天賦後,綁架Lance和其他道士的理由亦不言而喻。

道士並不難找,可是,有特殊體質的道士說法就不一樣了,不然我也不用前往小五趣營救王翊來換取盲先生的協助。

恐怕吞天之血跟我一樣,利用某種方式把Lance定位,趁機出手,最後成功把她制服,藏在這個據點裡。看著那標致臉龐上一副平靜昏迷模樣,她身上的符咒應該不止擁有束縛功能。

只不過,吞天之血利用Lance的電話把我引誘過來,究竟是事有預謀,還是把我當作一般道士看待呢?

現在我破解了他的預警結界,占盡先機……基於我並無與道士交鋒的經驗,唯有把我的一番推理悉數向眾人解釋。

姬畫聽聞後覺得相當正確,麗娜認為事情還有內情,而師叔,在兩人發表過後,才徐徐開口……

「你嘅講法都唔錯得晒,唯一最錯嘅就係對『吞天之血』呢個名嘅解讀錯誤。」難得師叔沒有髒話盡出,證明接下來他所說的相當重要,於是我靜心細聽,「呢樣嘢唔怪得你哋,因為道界對於吞天之血根本就唔了解,只係知道吞天一脈嘅皮毛。」

正當我以為他會詳細解釋吞天之血的一切之際,腳步聲從上層傳來,在破舊的建築物裡迴盪——

「歡迎,」腳步先至,話語緊隨,「要你久等,我仲以為你會第一時間救人。」

那是一名身穿簡單T恤配牛仔褲的男子,著眼點在於他留了一個八十年代最為流行的中分長髮,看起來多少有點像十七號。

十七號緩步走到不省人事的Lance身邊,單手搭住其肩膀,向我說道:「不過既然一場嚟到——」

無形波動自十七號直捲而來,這種熟悉的感覺,正是肌肉鬼人與曹銅鐵施展領域時所引發的漣漪!

回首一看,身後那個足以讓三人並肩穿過的門道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無數以符咒堆疊而成的障壁。

「咁就唔好走喇。」

「本來,」把進入這建築物時所準備的符咒一次性掏出,心意一動,命令阿狗一同上前,「我就冇打算走!」

我可沒有忘記前來此地的初衷,現在犯人登場,立意要把我一同綁架……既要救人,亦要自衛,答案就只有一個!

戰!

儘管我缺乏與道士交戰的經驗,不過,道士乃半人半鬼,能夠影響惡鬼的手段,照道理也可對付其他道士。

一人一狗疾馳上前,鬼境對於體質的改變使我輕易跟上阿狗的動作,我與十七號的距離,只有兩秒!

兩秒時間,足以讓我發動所有符咒進行雷霆一擊——也足以讓我看到,十七號的臉上……

毫無懼意。

為何如此?

可惜情勢有如離弦之箭,容不得我多想半分!

符紙盡數押在陰陽手機上,海量業力湧現,瞬間轉化成符咒力,各自發揮應有作用,如力量、鋒利等攻擊性符咒,加持到阿狗身上;或重鎮、衰弱等降臨在對手身上,使其難以招架。

說時遲,那時快。前後不過二秒間,各式各樣的能量迅速運轉,如小型貨車般的阿狗撞開了不少椅子和上面的人,張開血盆便瞄準十七號的頸項咬下去!

豈知在十七號背後,一隻手臂形同鬼魅為十七號擋住了殺著,卡在阿狗的嘴裡。只不過,那種倉卒的防禦手段在巔峰狀態的阿狗面前形同虛設!

犬牙撕碎血肉,斷臂跌落地面,眼見如此情況,我連忙把去勢已盡的阿狗喊回來。

「其實,我冇諗過使用暴力。」十七號施然說著,「我只係打算請你幫我一個忙,可能瞓一教……之類,不過睇嚟冇咩談判嘅餘地。」

不能輸給曹銅鐵、要營救Lance、給師叔搶來吞天之血……

這些都是無法調解的矛盾,我們不可能找到共識點。

我沒有上前,不是打算退縮,而是想要找出那隻莫名出現的墨黑手臂究竟為何物!搞不清楚的話,繼續鬥下去阿狗的攻擊也只會落空。

以地上散發著邪黑氣的斷臂推理,護駕者,是惡鬼,加上這裡屬於鬼巢,那隻惡鬼,就是鬼巢領主!

看來,這吞天之血已經掌握了九幽魔軀的天賦……這下子棘手了。

鬼巢領主的程度,在小欖領教過……當初尚算有數名戰友,要是沒有阿貓過載符咒的話,我早已經不在世間了。

現在剩我一個,面對一人一鬼還要是合作關係,信心迅速滑落谷底。

能贏嗎?

「戇鳩仔,你等緊咩啊?」

面對師叔突如其來的一句,又在緊張時刻,心裡大吼:「等對方露出破綻再出手囉!」

「屌,你真係蠢撚過隻豬!駛屄同佢打咩!直接衝埋身,將我送過去佢身體入面直接奪舍咪得囉!」

還有這一招啊!倒沒想過……呃,不對!

「咁大隻鬼巢領主喺度,邊有咁易埋到身啊!」

幸好這些對話都是在我心中響起,不然讓吞天之血有所警剔就麻煩了。

「呢層你就自己諗鳩掂佢,總屄之我可以保證,只要你條傻鳩將我送撚到入佢體內,我就一定可以奪到舍。」師叔充滿信心地說著。

先前師叔還在忌憚Lance體內會有甚麼守護符咒能形成陷阱消滅他的靈魂,現在口風大變,雖然對象轉換成這個吞天之血……難道師叔由甚麼線索中判斷出來?

不,現在並非深究之時,以師叔性格,他不會作沒有把握之事,而且這關係到他的存亡,豈會兒戲?他說肉搏就肉搏,問題在於……該如何進入近戰距離而不會讓他有所警剔……

「師叔,我要點送你入去?」

「屌,你唔撚記得一開始我係點撚樣入你度架喇咩?你埋佢身,將手掌拍落佢個額頭度,以我嘅能力一瞬間就可以衝入去!」

說得簡單!該怎麼實行呢?

吞天之血卻不容我細想,從口袋中掏出一支看似槍械的物件便小步往我前來壓迫。

那東西怎麼看都不是玩具……

「阿狗!彈丸!」

重施故技,光球激射而出,直接命中了吞天之血的軀幹!

可惜後者只是悶哼一聲,以手在命中處揉了一揉,便若無其事笑說:「呢種被石頭掟嘅感覺,我都好耐冇試過……被你勾起咗啲唔好嘅回憶添。」

說罷,他猛然爆發,以道士之身發動出非人速度,瞬間闖進了我十米之內!

正合我意!

「衝鋒!」

符咒一出,阿狗對準迎面而來的吞天之血衝刺,同時,牠身前頓時出現了一道以符咒力形成的錐形螺旋力場,其絞力之強,讓空氣都浮現陣陣漣漪!

十七號不攖其鋒,身子一擺,傾向一旁躲避過去。

還未完!

六十鬼境能習得的符咒豈止這些?趁著對手捨棄身體平衡,手中另一張符咒驟然發動!

「萬蛇縛!」

業力轉化成符咒力後分散成無數細絲,通通射向十七號身周各個方位——只要這招中了,就能短時間控制住他的行動,再送師叔到他的體內解決戰鬥!

「天真。」明明身體失去平衡,可是十七號還能冷靜地瞟我一眼,再補上一句來羞辱我。

果然,鬼巢領主再次出現,直接為吞天之血擋下我的符咒力,萬蛇縛落在領主身上,十七號亦趁機重整旗鼓。

那鬼巢領主僅僅擋下了我的控制性符咒,並沒有趁機反攻,雖說我破綻不大,可是不上前進行壓迫實在說不過去,除非……

吞天之血還未完全掌握九幽魔軀的天賦!

從阿狗突襲至十七號站穩腳跟不過瞬息之間,躲過攻擊的他正好扭身面對著我,抬手就將個黑色槍械狀物體瞄準。

眼神,更是得意無比。

「天真」兩字,要原句奉還了!

先是手中符咒發動,讓業力包裹全身,迅速與阿狗連接——這就是我現階段能夠施展最高級的符咒!

「易位換卦!」

效果發動,瞬間,阿狗和我雙雙化作白光,像是靈獸寄宿那樣,只是,這次並非阿狗傳送到我體內,而是我們互換了位置!

據說,這是御獸門元祖步入千鬼境前,最後創立的一種法門,可謂最高傑作!它最厲害的特點除了能夠干涉空間,就是符咒會根據使用者我鬼境和業力存量自動調節效能。

所以一旦學會,不論鬼境高低也能夠施展,只是距離和速度有所分別而已!

「主人!防禦手段!」

在我著地,睜開眼之前,阿狗的聲音率先在腦中響起。幸虧有她提醒,我連忙抽出「堅硬」與「銅骨」兩張符咒,分別加持在皮毛與骨骼之上。

把攻擊擋下了嗎?

「主人,我冇事!」我與阿狗之間的溝通從來都是心意感應,因此,她直接回答了我的疑惑。

重整旗鼓,只見從十七號左手連住了兩條紅線,插在阿狗背上,而只是後者用力搖晃一下便把它甩開。

是電槍!

這種東西即使我不為阿狗施展防禦手段,對她來說也起不了作用……這傢伙是針對著「捕獲」人類來制定作戰計劃。先選擇進入五米範圍,既可以消除射偏的憂慮和避免被格殺在近戰範圍,要是剛才我沒有發動易位換卦的話恐怕就……

「瞬移」這種手段他始料未及,畢竟正如現實不太可能存在徙手發出能量攻擊,在道界以低鬼境施展出干涉空間的技能也是非常罕見的。

十七號回望,對著我一臉訝異。

是機會!

「阿狗,衝鋒!」靈獸聽令,符咒力再度形成螺旋力場,直闖十七號身前!

吞天之血稍一分神,便讓我得逞!五米僅是貶眼距離,間不容髮自然難以閃避,無可奈何下,鬼巢領主再出,甫一現身,我便發現它先前身受的萬蛇縛效果仍在,動作緩慢,只能以身軀直接硬扛阿狗那衝鋒!

黑血飛濺、碎肉四散,縱然曾是九幽魔軀座下的鬼巢領主,亦不能硬接此招!只見十七號趁著惡鬼捨身護衛,毫不猶豫地向我衝刺,同時在衣衫下想要掏出甚麼——

還想重施故技?可惜,技倆早已被我看穿!

「想走?」十七號眼見我轉身就跑,不禁氣道。

阿狗先前突刺,正好跨越了一大段距離,利用位置互換,與十七號有了距離優勢和防備,這吞天之血的作戰計劃頓時泡湯!

「主人!我郁唔到!」鬼巢領主那邊卻出乎意料,受了阿狗一次重創後,竟然還能把靈獸纏住,不讓她來援。

哼,看來是被識穿了自己依靠靈獸作戰,也好,反正一味躲避沒有意義,心中,在十數秒間經已擬定出一個攻勢。

定能一舉取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