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自箱裡抱起毛茸茸的機械小狗,俯身對我說:「生日快樂!」
  我想要的其實是真正的小狗,但我還是把它抱過去,並嘗試喜歡它。
  爸爸好像猜到我在想什麼,臉帶歉意地輕撫我的頭頂說:「這是我們買得起的,最近似小狗的機械狗了。」
  「它會像沙奇般舔人嗎?」
  「沙奇?」他不解。
  我看著媽媽說:「媽媽書裡的小狗名字。」
  媽媽笑說:「不會,但它可以像沙奇陪著莎莉那樣陪著你。」
  我想了想,「不會死?」
  媽媽搖搖頭,「不會。來,我們來對小沙奇說你最喜歡的故事好嗎?」 
  我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很喜歡這名字 - 小沙奇。因為我很喜歡媽媽書裡的沙奇,牠可以自由地跑跑跳跳,不必為人類而活,更不必為人類而死。


  媽媽開啓視像書籍,和我們坐到沙發上去。
  「很久很久以前,大地長滿青草,動物都沒有主人,喜歡跑便跑,跳便跳。那時候白天的天空很藍,黑夜的天空很黑。大家到了晚上會圍著發光的火堆吃飯和跳舞。生活雖然簡單,但無憂無慮……」
  
  黑暗中,我抱著小沙奇僅餘的殘骸,反覆想著媽媽的故事,但仍然緊張得咬破下唇。
  不知道把我們推出門的爸爸怎樣?他匆忙得沒有帶上面罩便開門,會中毒嗎?
  為了逃避那些黑衣男人,媽媽帶我駛上顛簸的路,來到公公婆婆的老房子。  她把機關都開了,把我塞進衣櫃,叫我害怕便想想故事,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也不要出去。
  但沒用的,公公婆婆的機關已經老舊了吧?落伍了吧?他們很快、很快便可以來抓我們。
  可是為什麼?我肯定爸媽從來沒有傷害任何人。看那些人肩上的襟章,他們是糾察隊,是爸爸口中持治安的人,為什麼他們會打死想保護我們的小沙奇?
  有什麼湧進我的眼眶。熱熱的,我想是淚。
  終於他們闖進來了,媽媽在叫。她受傷了嗎?我還該躲在這兒讓他們傷害媽媽嗎?我怕他們會殺死她,我怕……


  我衝出去,看見似乎昏迷了的媽媽被捉上電單車。我跑向那輛昇到半空的電單車,卻感到腿上一陣刺痛……  尚雅睜開眼睛,看見杜司哲正疑惑地看著她。
  「你沒事吧?」他問。
  她一摸臉上冰涼的水珠,再看看萬里無雲的天空,明白那可能是淚。
  「惡夢罷了。」她的腦海一片混沌,尤在夢中。
  剛才的夢裡,她說的是英語,爸媽說的都是英語,她不記得爸爸的臉,但媽媽,好像真的是她媽媽。
  一陣涼風吹來,她忍不住打個噴嚏。
  「我們走吧。」
  「嗯。」她按著泥土站起。
  他伸手想拉她上行人路,但她拒絕了,試試憑自己的力量跟上他的步伐,無奈沒走幾步便滑倒。眼見他打算咬破手指頭為她療傷,她連忙阻止他。
  他輕皺眉頭,「還要逞強?」


  她心裡一動,「不,這點小傷……」她吸口氣再說:「你也會痛吧?」
  這是首次有人對他說這種話。他一愣,轉身打算繼續爬上去,這才想起她需要幫忙。一回頭,忍痛跟上的她差點又跌倒了,只得乖乖讓他的血滴進她的傷口。
  「你常常這樣幫人嗎?」她問。
  他聳一聳肩,「沒有人像你這樣經常受傷。」
  「上次可不關我的事。」她反駁,接過他的手爬上去。
  他牽牽嘴角,「下次不敢跟我到處走了吧?」
  「為什麼不?」她拍掉身上的塵埃,領著他走上回去的路。
  彷彿,他們的距離終於拉近了。而且他對她說『下次』,那即是他想再見她,他不介意她的笨手笨腳,也不介意他們的不一樣。
  
  約定那樣,尚雅才剛和杜司哲分手便接到母親發過來的短訊。
  『謝謝你來見我。我的護照不見了,會在這兒多留一段日子。待辦理好證件之後我會去日本拜祭良野,如果你也想去的話,我可替你安排。至於裘傑那邊,我會守密的。』
  哥哥的失蹤,媽媽的無情,還有自己可能隨時會被追殺的事實瞬間湧進尚雅她的腦海,帶走杜司哲給予的安寧。她看著短訊,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媽媽說她不打算去見那個害哥哥失蹤了的清水良野,最後選擇把短訊刪掉。
  這時她終於想起,她並未確定良野是否和杜司哲他們一起來到這個世界。
  她關上窗簾,自迷你夾萬裡拿出新電話,致電給杜司哲。  
  「我有事情想問。」她說。


  「問吧。」
  「良野是跟你們一起來這個世界的嗎?」
  「我不肯定。」他想也沒想便說:「我只負責搜查天台、房間和……幫你。」
  「幫我?」
  「你求我之後,我向組織申請幫你,避免你知道太多。」
  她的心直往下沉。不過,一開始是她威脅他幫忙的。他和她,只是湊巧就讀於同一班的陌生人。
  半晌,她還是開口了,「你能否替我查良野的來歷?」
  他心想就算尚雅不開口,他也早晚得調查那個良野。然而他不敢隨便答應,「我想想辦法。」
  「噢。」她有些失望。
  「我可能要找我的朋友幫忙,我不能代他答應你。」他解釋說。
  「不如我親自問他?以後我可能還會有很多機會要麻煩他。我不想他因為看在你的份上而答應。我也想知道他,又或者你其他朋友對這件事情和對我的看法。」
  「我問問他。」他問。
  「謝謝你。」她鬆一口氣。
  「我有點事,遲些再找你吧。」
  「嗯。」


  電話就這樣被掛斷。她把電話緊緊地握在手裡,不捨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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