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壓低聲線,拿起一旁的椅子放到他們病床中央,我想如果此時被李梅和洪承君發現的話,一定會覺得我失去護士的資格,現在如果被他們發現的話,他們一定會覺得我偷懶的⋯ ⋯ 

鄭興笑嘻嘻地看著我道:「劉姑娘,如果我年輕幾十年,說不定會聚妳當我的小老婆喔!」

 聽到他的開玩笑,我不禁他一記白眼,一邊的曾桐桐用著好奇的眼光看著我們,像是對「小老婆」這稱號很感興趣,想弄清楚是什麼似的,我當然不會告訴他。 

我沒好氣地看著鄭興,只見鄭興仰起頭,裝著了不起的樣子道:「我可是富豪喔!」 鄭興他沒有說謊,聽其他的護士說他有數間公司,有很多財產。

以前年輕的時候更是風流的男人,有過不少的女人,更有數個不同女人為他生的子女。
 





可是從他入院後,並沒有申請獨立的病房,跟其他人一起在同一間病房,而且他的子女,妻子沒有來探望過他⋯ ⋯ 

看著他的笑臉,我不禁問:「為什麼你這麼富有卻不到外國⋯ ⋯」 

說到這裡,鄭興原本笑嘻嘻的笑臉慢慢變僵了,原本揚起的嘴角也慢慢地各下彎,他的視線漸漸放遠,失去了焦點,看似若有所思。 

「因為我一直在等呀… …」 

「等什麼?」他的話讓我感到不解,明明可以到外國安樂死,可是卻留在這裡… … 我這次沒有轉彎,反而直接地問鄭興:「你身體明明在承受著痛苦… …為什麼還在這裡接受治療?你在等什麼?」 





說真的我真的不了解他那矛盾的想法… …

 他聽到我的問題並沒有生氣,反而是苦笑。他微微地嘆了一口氣說:「待那天來臨時,妳就會知道了… …」 

我知道他說的那天就什麼日子,我不自覺看著病床旁的貼牌,那貼牌上的數字 … … 

「姐姐,妳不會明白我們的想法… …」在一旁的曾桐桐忽然插話道,從他的語氣聽起來十分認真,跟他現在的年紀看起來完全不相襯。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才讓一個小孩說出這樣的話?我真的不敢想像。





 看著他無辜的樣子,雖然我很想問他想要安樂死的原因,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這樣做,因為這不僅是病人的私隱,而且也可能會傷害佢的心靈,讓他回憶起不好的回憶。 

但是他卻開口說:「姐姐,為什麼⋯⋯為什麼我開口提安樂死的事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開始變得哽咽了,他眼泛淚光認真地問我:「桐桐說要安樂死是一件錯事嗎⋯⋯」 

鄭興在旁聽到他的問題也不禁皺起眉頭,露出悲傷的表情。 

聽到他的話,我不知該如何回應⋯ ⋯安樂死的問題不是誰可以說對或錯,沒有人可以給它下一個決定。

我知道我不能回應他的問題⋯⋯ 

看到他虛弱的樣子,我只好伸手輕撫他的頭髮安慰著他。 

鄭興看到這個情況就轉移著話題,試圖減少這種嚴肅的氣氛。 

「姑娘呀!你下次上班可不可以給我帶點手指餅?現在不能食雪茄有點兒不習慣。」





一旁的曾桐桐原本情緒低落著,但他一聽到小食的名字就立刻變得精神滿滿。

他輕輕地拍著我的手臂,聲音帶點撒嬌的意味:「姐姐,我也要吃!」 

幸好曾桐桐他不知道雪茄是什麼,不然我一定會好好教訓鄭興。

看到他們一老一少,雖然亳無血緣關係,但卻一樣調皮愛捉弄人,就不禁嘆氣。怪不得其他的同事都怕了他們。
 

看到他們雙眼發光,充滿期待的眼神就只好微微舉起雙手道:「好的,好的… …我買給你們好了。」 

話畢,曾桐桐就向我舉起拇指,毫不孤寒地向我示大大的笑容。 

我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知道自己不能再逗留下去,就緩緩地站起來,怕會發出嘈音就小心翼翼地把椅子放回原位,離開病房回到護士站去。





 * * * 

好不容易終於到早上,到了交更時間。一踏出醫院,陣陣微風拂面而來,陽光從樹縫中照射著,一旁的小草和樹叢上的露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如寶石般閃耀著,使原來疲倦的心靈得到洗滌。 

我沿著斜坡慢慢向下走走到山腳下的便利店,想起了今早答應過鄭興他們的事。

當我踏進便利店的時候,我就剛好看到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站在收銀處付款。
 

不會這麼巧吧… … 

洪承君在收銀處付款後一轉身看到我就定住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氛。

看著他臉無表情的臉孔都不知到該不該跟他打招呼,因為自從那天後,他看到
都裝著沒看見似的,無視著我。 

可是現在正當著頭碰面,如果不跟他打招呼好像很沒禮貌似的,我就只好硬著頭皮對他打招呼:「早安洪醫生… …」 





當我向他打招呼後,他的反應不如我想像中會無視我,然後擦肩而過。  

原本
臉無表情的他竟然緩緩開口,向我打招呼:「早… …剛下班嗎?」   

沒想過他竟然會向我提出話題,使我有點驚慌失措,畢竟他對我都不甚友善。

 「對… …對呀。」

 不知道為什麼對著洪承君,我竟然有點害怕,那種害怕的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 我不知道是因為他之前罵過我沒有當護士的資格,而且我內心感到慚愧。還是因為他給別人的感覺太強勢… … 

面對著他,我竟然有點膽怯… …  

洪承君向我走前了幾步,把手上一枝的橙汁遞給我,我下意識地接著飲品,有點愕然地看著他。





可是當我對上他的眼神時,他的眼眸底裡並沒有一絲鄙視,負面的情緒。相反地他的眼眸底卻閃過一絲的閃爍。
 

他看到我錯愕的眼神就說:「這是請妳的。」 

請我的? 我立即盯著手上的橙汁有點受寵若驚,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還是我在做夢。 

「妳知道宋絲她在妳放假的那天向醫院交了申請表格嗎?」

話畢,他就扭開了瓶子呻了一口橙汁。
 聽到他的話我難以置信地瞪圓了雙眼。

宋絲欣不會是交了加快安樂死的期限吧!一想到我之前對她所做的事情和說話,我就感到很懊惱… …
 

不會是我說了什麼話刺激到她的情緒了吧… …

 洪承君看到我受驚的表情就知道我在胡思亂想,他的嘴角就微微翹起,搖了搖了頭道:「她是交了表格,但是她交的是放棄安樂死的表格,只要她在這半年的過渡期內不撤回這個申請,她就會在半年後取消安樂死的資格。」

 聽到他的話,我的腦海頓時空白一片,握著橙汁的手也開始微微發抖起來。

 「而且她也願意接受手術了。」 

洪承君臉露微笑道:「那晚,我經過後園看到和聽到妳跟她朋友的說話,看來妳不是我想像中那麼冷血,還不是完全失去護士的資格嘛… …」 

話畢,他就一邊喝著飲品,走出便利店。在離開便利店時更背著我揮手。

看到他揮著手的背影,低頭看著手中的橙汁,胸口不知為何怦通,怦通地亂跳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