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話 真正的心意

『我喜歡你。』
孤獨流浪了好幾百年,蜜柑沒想過得到了栖身之所的同時,順帶連喜歡自己的人都帶了過來。
對於這種陌生的感情,應該如何回應,該如何辨明自己的心意,她一概不懂,也毫無頭緒。只是要習慣跟別人相處已經很吃力,她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去處理男女之情。
他說過他們有的是時間,不論要等多久他一樣會等下去。
但…總不能一直拖下去,因為那個人是真心真意地對待她,對待這份感情。
——要認真地回應他。
至少這一點她是懂的。
所以必須先弄清楚自己的想法,但可以怎樣做呢?




也許她應該去請教別人。
自己沒法獨力解決的問題,應該去找別人幫忙,這是柚子某一次教她的。
不過,她實在不覺得她身邊的人有能力幫她這個忙。舜雖然看上去很可靠,但對感情這方面卻一點都不敏感而且毫無想法。柚子雖然是什麼都知道,又健談,但她直覺覺得這個人絕對不會好好回答她的問題,加上前陣子的事,她實在很怕柚子會藉機作弄她一番。
加上,作弄人一向是她愛做的事。
想來想去唯一可以幫她忙的只剩這件事的當事人無月…
雖然沒有人選,但也不代表束手無策,她還可以去做資料搜集。有了無月送她的死神長袍,出入自如的蜜柑這幾天都窩了在圖書館裡。這裡可是浪漫之都意大利…嗯?還是法國才是?沒關係了,反正同樣是浪漫激情洋溢的國度,又怎麼可能沒有愛情相關的資料?
可惜讀了好幾天書,蜜柑不但沒有弄明白,反而越看越混亂。這本說是憑第一眼的感覺,那本說要多相處才可以決定,接著下一本又說一切憑感覺和衝動,然後大家最後的總結都是看緣分。既空範又籠純,完全沒辦法成為參考。
唯一看似有用的說閉上眼第一個想起的是誰,那個人就是你喜歡的人。
於是蜜柑都試著做了一下,結果冒出來的卻是父親的模樣。
嗯……所以她最愛的人是她父親,這也沒錯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是覺得最近一直在浮現出父親的模樣,明明以前也不會的。
「沒事吧?」突然從後方傳來了無月的聲音,嚇了正在沉思著的蜜柑一跳。
「啊、嗯,沒事。」
「沒事就好,最近妳總是恍神,又沒精打采的,睡不好嗎?」無月理所當然地關心著蜜柑的一舉一動,初時她還會覺得不好意思,沒想到不知不覺間竟然習慣了。
「可能吧…」都想東想西的,想著想著已經日出了。
「可以在睡前喝一杯溫熱的牛奶,有助入眠的。」無月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不要胡思亂想,睡覺就是要清空腦袋呀。」
…這傢伙是會讀心嗎?
「睡不好的理由不外乎那幾個,也不難猜。」拋下這一句,無月微笑了一下就離開了。
蜜柑一臉無奈地望著無月的背影。
她最不習慣的,大概就是無月這種近乎讀心的推理能力。這種被人看穿的感覺,雖然還不算噁心,但多少還是會覺得尷尬。




主要是因為不想被無月看穿自己是在想對方的事。
雖然想深一層是沒什麼關係,但心裡就是不太願意。
蜜柑一邊想,一邊無意識地在租屋裡走動著,直至她撞上了一些軟綿綿的東西,她才回過神來。
「蜜柑,想吃豆腐也不是這樣吃的~」
抬頭看上去才發現自己撞進了柚子的胸脯中,而且不知不覺已經走到露台了。
對方輕鬆的口吻似乎是想減輕尷尬感,不過蜜柑還是臉紅著的後退了一步。
「抱歉…」
「沒事,不過妳看上去不像沒事呢~」柚子把臉貼近蜜柑,用著質疑的眼神盯住她看。
「有、有那麼明顯嗎?」被盯得有點心慌,蜜柑到現在還是不太會應付這條人魚。
「妳恍神都要恍到異次元去了,能不明顯嗎?」
「…」
「有什麼煩惱說出來,別讓大家太擔心了。」柚子摸了摸蜜柑的頭。正如無月所說,她對蜜柑是有點不爽,但身為年長者,再加上她的身世,柚子其實並沒有太介意,反而挺關心她。
望了柚子一眼,蜜柑有點遲疑地開口:「其…其實也不是什麼心事,只是……」想了想,蜜柑才說:「吶,妳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的嗎?」
「什麼?」柚子一聽就懞了,但下一秒已經知道是跟某死神有關。
「就是…我想知道有什麼方法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某個人。」




柚子沒答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
「怎怎麼了?!」
「沒有,只是在思考應該怎樣回答妳而已~」柚子故作輕鬆地回答,但蜜柑看得出來,她似乎在計劃著什麼,於是質疑地回望過去。
「好啦,不玩了。」原本還在想什麼有趣玩法的柚子被她這麼一瞪,還是放棄了。「其實戀愛方面我真的沒什麼經驗,不過我很久以前的一位朋友說過,只要妳細心地回想跟那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很快就可以得到答案。」
「回想相處的點滴?」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假如妳一點都不記得或者是記憶很模糊的話,就已經說明妳沒把那個人放在心上吧。」柚子聳聳肩,她也不清楚,只是胡亂地猜測而已。
「嗯,也是…等等,妳沒有經驗?」蜜柑回想著柚子的話,忽然覺得很奇怪。
「很出奇嗎?」雖然自己總是揶揄無月萬年單身,但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那舜呢?」
「舜?舜是我的學生了,就算是喜歡也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柚子擺擺手,說出令人無言的說話。
那她吃什麼鬼醋!
「我跟他只有師徒之情。」
看著柚子有些懷念而又悲傷的側臉,蜜柑才開始注意到對方會在這個深夜的時分出現在露台是不正常的。
蜜柑想說些什麼安慰她,可是又想不到應該說什麼,於是只是閉上嘴,輕輕地把手搭上她的手。
『請不要感到悲傷,妳不是一個人的。』




彷彿透過這個簡單的舉動把心裡的想法傳達給柚子般,她帶點驚訝地望向蜜柑,看了幾秒之後,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然後好像決定了什麼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是我們之間的祕密,不要告訴別人喔,即使是無月也不可以。」

柚子的祕密不長,只是用三言兩語已經可以說完,但卻令蜜柑震驚得無法入眠。
由於太過悲傷,她不願再去思考柚子的事,但又睡不著,於是她就嘗試用柚子提及的方法,閉上眼回想著她跟無月相處的片段試圖從以得到什麼頭緒。
第一次見面大概是她剛被舜救回來的時候。當然她的意識不清醒,只是在矇矇矓矓之間,聽見了幾個人的對話聲,那時候她還不知道,現在已經分得到是柚子和無月的聲音。
清醒的時候,是無月堅決的眼神令她屈服吸食血包,不然她不會康復得那麼快。
訴說自己的過去時,她清楚記得大家的反應都不同,無月表現得很冷靜,但她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憤怒和不解,這些大概是對於父親對她所做的事而起。
然而他卻可以在最後為了她說出了「這副身軀是父親給她的禮物」這種話。
他為了救她張開了幾百年沒用過的翅膀,飛上了即使坐飛機也不敢去的天空,還強撐起笑容想讓她安心。
即使自己死命地跟住舜都沒有生氣,即使自己遲遲都沒回覆也不催促,只是淡淡地笑著說會等她。
而且還把死神長袍送了給她,明明眼裡那麼的寂寞……
那…是為了什麼而寂寞?
啊啊…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了…





翌日醒來,蜜柑發現枕頭濕濕的,似乎昨晚有哭過。雖然想了很多,但她仍然不知道這是不是名為喜歡的感覺,可是至少有一些話她是必須要問無月的。
於是她趕快梳洗了一下,就跑了出去,不過才走到門口就聽到無月的聲音——
「嗯,今天日落前就會回去了。」
回去?回去哪裡?
蜜柑停下腳步,下意識地屏著氣息,靜靜地聽著裡面的對話。
「那麼快?難得可以脫離那個坑人大魔王一陣子,就再待多一會了~」柚子口中的坑人大魔王,大概就是死靈女王吧。
「不行,無日在催我回去,而且今次的委託都要詳細地報告給靈夜才行。」
無日,好像是無月的弟弟。
「而且幽似乎很想我回去幫忙,只靠無日一個應該處理不了。」
幽?幽是誰?
「可是,不用告訴蜜柑嗎?」舜的問題令蜜柑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還是先不告訴她好了,有你們在她身邊應該沒問題。」
為…為什麼不告訴我?什麼叫「有你們在她身邊就好」?

之後的對話她已經聽不清了,她緩緩地移動步伐,走回自己的房間去,把門鎖上之後,倒回去床上。




為什麼不告訴她?是已經放棄了嗎?不是說過他們有的是時間,多久都會等她的嗎?明明她一直相信著,為什麼要回去了?
如果是命令,那至少應該跟她說一聲,也許可以一起回去呢…
一起回去…
想要在一起,想留在他身邊,不想再被丟下……
到底是什麼時候習慣了有那個人在身邊呢?
原來在自己都不察覺的時間中,他已經慢慢地在自己心中建立了一個地位。
她喜歡舜,那是因為他是撿她回來的人,給她安全感和栖身之所的人。但那種喜歡不是愛情,只是祟拜和尊敬。
然而無月不一樣,他是可以站在她身邊的人,令她的心變得溫暖起來的人,真正救犢了她的人。
他為她做了好多好多,自己卻在他離開之前都給不了他答覆,還令他心灰意冷…
……
現在對方決定了要離開,怪不了誰,對方沒錯,不對的是她,也許這就是活該了吧…
視野模糊了,蜜柑攤開手,接著一滴又一滴掉下來的淚水,明明應該是溫熱的,但此時她卻感覺不到半點溫度,就像以前一樣,流再多的淚都是冰冷的。

「妳呀~總是這樣才令人放心不下。」
忽然明明空無一人的房間響起了柚子的聲音。
猛然往聲音方向望去,只見柚子帶著一貫的笑容站在她的房間裡。
「為什麼?」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把門鎖上…
柚子沒回答,只是隨手劃了道異次元空間出來。
物理上的鎖對魔法師而言,形同虛設,即使是舜都有能力進來。
「…」蜜柑無言地望了望,又轉回去,她現在沒心情作出什麼反應。
「妳都聽見了?」柚子也沒多說其他廢話,只是走過去床邊,在她旁邊的空位坐下。
沒作出回應,蜜柑直接把臉埋在枕頭中。
「所以又要放棄了嗎?」
又?
蜜柑不解地回望柚子。
「放棄告訴他答案的機會。」
「可是他已經…放棄了…」對,所以告訴他也沒有用。
「所以妳就要放棄了?」
「什麼意思…?」
「愛情不是一人說算,只要其中一邊還不想放手,也許會有轉機也說不定。」柚子的話似乎燃點了蜜柑的一點希望,她重新坐起來,聽著柚子接著說的話:「而且這不是妳對他作出的承諾嗎?即使他可能已經不再想知道答案,妳都應該信守承諾,對他還有…」柚子指了指她的胸口「妳自己。」
「他有權利知道妳真正的心意呀。」
蜜柑明白柚子的意思,可是…
看著她上一秒充滿希望,下一秒又消沈下去的表情,柚子覺得有點好笑的摸了摸她的頭:「明明表情是這麼的豐富,表達感情時為什麼總會那麼笨拙?」
「柚子…」
「只要按著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了,不用思考些有的沒的,那個人是無月,他會包容妳的一切的。」那個要麼不愛,一旦愛上一個人就能為他死心塌地的傻瓜,又怎麼會輕易放棄呢?
「嗯!」被柚子的話激厲到,蜜柑把心一橫地走出去才發現屋裡沒有無月的影蹤。
「無月剛剛說要買點東西回去,應該已經出去了吧。」柚子說著,然後在蜜柑的腳底打開了轉移陣「送妳一程吧~」
「什…?」話還沒說話,蜜柑就被轉走了。

「妳有時候真的很壞心眼。」幾乎在蜜柑消失的同時走出來,舜冷冷地評語柚子剛剛做的事。
「才沒有~我只是不小心記錯地點,送遠了一點而已。」柚子才不會承認她是故意的。
「妳小心無月詛咒妳。」雖然他不肯定無月會不會。
「儘管來,我才不怕。」柚子還擺出一個「放馬過來」的姿態。
「不過妳有一件事做得好。」舜想了想,覺得其實自己也沒有比柚子好。
「?」舜很少會稱讚她,她好奇地望向舜。
「就是不告訴她真相這點。」舜難得的邪邪地笑了。
看著他的笑容,柚子提出了一個方案:「要坐特等席看嗎?」

突然被轉移到新的地方,幸好到達時旁邊沒有人,不過想想柚子應該是有選過地點的。
她說無月出來買東西了,但現在正是市集最多人的時段,而且地方大又雜亂,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找到人。
想不出什麼好方法,蜜柑乾脆在人群中亂竄。幸好她以前當扒手早就習慣了在人群中穿梭,即使人多擠逼都走動得非常自如。可惜身高差是無法彌補的,本來就長得不高的蜜柑,即使可以靈活地走動,都被層層人頭遮蔽了視野,難以尋找。可惜不能飛,不然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不知道可不可以用影子的力量去幫忙呢…
突然想出了點子,蜜柑馬上走到一個人少的地方,閉上眼睛開始想像可以用來尋人的東西。平常都是直接化成武器不用多想,現在要造輔助工具反而有點吃力。蜜柑不太會想複雜的事情,於是她乾脆以生物為原形再改良成自己想要的東西。
尋找東西的話比起地面當然是天空比較好,會飛又是黑色,不顯眼的生物大概也只有……
睜開眼,從蜜柑的影子中生出了一隻漆黑的烏鴉,拍了拍翅膀,有生氣地跳了兩,三步,然後側著頭望著蜜柑,好像在等她的差遣般。
對於自己第一次造出來的類生物影子,蜜柑一時間好奇得幾乎忘了找無月的事,蹲下身細心地觀察著那隻烏鴉。烏鴉都相當配合的一跳一跳地走近她,方便她察看。雖然造得栩栩如生,但一碰就知道那只是一個沒有實體的幻影,摸上去冰冰冷冷的毫無溫度,觸感亦相當簡單,就像在摸著什麼平滑的東西般。
蜜柑把這隻影子烏鴉定義為自己的「使魔」,是可以成為她的「眼」和「耳朵」的分身,未來應該可以轉換形態,更便於在不同的地方使用,但現在不是研究的好時機。
「去吧。」一揚手,烏鴉就展開翅膀飛了出去。而她也沒打算完全依賴烏鴉,她一手脫下穿在身上的死神長袍,收好之後衝出了人群。
即使我未能找到你,也希望你可以注意到我的身影!
蜜柑這樣想著,都不理會其他人的目光,拼命地在人群中走動。過了沒多久,烏鴉傳來了訊息,說在另一處距離這裡稍遠的市集找到似乎是無月的身影。
烏鴉是自己的分身,應該不會認錯人,於是蜜柑乾脆放棄在這裡找,轉移到烏鴉所說的地方。這裡人沒那邊多,不過依然不少,烏鴉雖然是看到無月的身影,但很快就淹沒了在人群中,完全沒辦法追蹤位置。
冬天的白日很短,時間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黃昏,人潮都變得疏落起來。雖然是更方便找人,但蜜柑更怕的是無月已經回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蜜柑眼尾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連忙轉身去追,卻不小心絆到了,整個人往地上倒。
「小心!」
在她快要摔地上時,一個人扶住了她。那個正是她找了大半日的無月。
「你還沒回去實在太好了…」不知道是太害怕還是太開心,蜜柑一下子哭了出來。
「怎、怎麼了?」

為了方便說話,他們轉到了近海邊的圓形小廣場,靠坐在石墩上。蜜柑才剛剛哭完,有點不太想說話,令氣氛變得有一點點尷尬。
「妳知道我要回去了?」最後還是由無月打破沉默。
蜜柑點點頭。
「所以就追出來了?」
蜜柑遲疑了一下,不過還是點點頭。
「不過妳又會知道我在這裡的?」
「是柚子把我傳送過來的。」
她絕對是把妳傳送到隔壁市集去…無月默默地決定找天要報復柚子。
「…可以不回去嗎?」不知道無月心裡的打算,蜜柑聲音微微顫抖著地說。
「不可以呢,因為無日需要我…」
「可是…我也需要你…」蜜柑弱弱地打斷無月的話,不過已足以令無月合上嘴巴。「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查了很多,想知道什麼才是喜歡的感覺,可是怎麼都得不到答案,於是就照柚子的方法,回想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我才發現是你救贖了我,令我的心漸漸地溫暖起來,給了我希望和光芒……這一切一切我也許沒辦法好好地報答你,但我不可以就這樣讓你回去…」
蜜柑抓了抓懷中的死神長袍。
「為什麼你要用那麼寂寞的表情,把這件死神長袍送給我?」在蜜柑心目中的無月,一直都是很溫柔,會包容人,永遠帶著淡淡的微笑,就像從來都不會感到苦惱一樣。
令她覺得跟他的距離很遠。
但昨晚她卻偏偏想起了,無月那時候寂寞而帶點不甘心的表情。她才明白,他不是沒有煩惱,他只是習慣性地把煩惱吞到肚子裡。因為他身邊的人都需要他,期待著他。
沒有人知道他心底的那一點自卑從來都沒有消失過。
不回應期待就會失去立足之地,於是他沒辦法不勉強自己去當一個成熟的兄長,可以主持大局的貴族長子,可以委以重任的拍檔…藉此減輕自卑和內疚感。
這件他一次都沒用過的死神長袍,代表著他從來沒盡過一個死神應盡的責任和最後一點的執著,能獨力引渡靈魂,完成天職的執著。
把它送出去的意思就代表——他完全放棄了。
「畢竟它已經跟了我好一段時間……」

即使面對著蜜柑,他都想當好一個保護者的角色--不讓她操心,令她可以安下心來,永遠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但他完全不知道這正是蜜柑無法作出回應的原因。表現得太過完美反而令人覺得難以靠近、配不上。

「你說謊。」蜜柑的語氣很平靜,但卻比平時有威嚴得多。「保養得這麼好的一件衣服,不應該送給別人的,可以使用它的人只有你。」
「就說了,我用不著也不需要。」無月的笑容開始掛不住,他別過頭,站起來背對著蜜柑。
蜜柑都跟著站了起來,大力揚開手中的死神長袍,提著它衝過去從背後抱著了無月。
「不會不需要的,你終有一日會穿上它,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下一年,也許是十年後…像你之前說的,我們有的是時間,只要你不放棄它,必定會有一天可以穿上它的!所以請你不要放棄,一定有方法可以提升靈力…可以令你當一個…當一個你認為的、稱職的死神。」說到途中已經開始哭起來,蜜柑就好像想捉緊什麼似的,用力地抱住無月。
感受到背後傳來的顫抖,無月的心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湧了出來:「可是…我已經很累了,幾百年都沒有改變過,依然是一個『零』。大家在戰鬥時,我卻什麼都做不到,只可以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受傷流血。我想以別的方式得到認同,卻因此傷了無日的心。我也很想說出軟弱的話,可是不行呀…因為大家都在期待著我,只有這樣我才覺得自己還是被需要著,是他們的一份子…」
害怕被丟下的,就是這一份恐懼促使無月繼續勉強下去。
「累了你還有我,即使他們都不要你了,我也不會丟下你…」自己同樣是害怕被丟下的人,這種心情她再也明白不過。
「蜜柑…?」無月聽了,驚訝地轉過頭望向緊緊抱住自己的人。
「我們誰也不丟下誰,就這樣互相支持住的生活下去,不好嗎?」蜜柑有點忘我地說著,沒注意到她剛剛說了跟求婚沒分別的話。
「蜜柑…」
「所以可以留…?!」
突然,無月快速地轉過身,把蜜柑抱進懷裡「嗯,我哪裡都不去,就待在妳身邊,永遠不丟下妳。」
「!!」現在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傻話的蜜柑,覺得十分難為情的在無月的懷中掙扎,想往別的地方躲起來。
「是要丟下我嗎?」然後無月滿意地得到一隻安靜下來的蜜柑。
這種說法很狡猾,可是蜜柑無法辯駁,因為她不想丟下這個人。
現在她才知道,思考什麼是喜歡,是一點意思都沒有,在她滿腦子是那個人的事情開始,她已經喜歡上他。想要成為他的力量,想要成為他的避難所,想為他做多一點點事情…「喜歡」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為什麼…妳會猜得到我一直在意的事,明明我已經藏得很深,連靈夜和無日都察覺不到。」無月用鼻子輕輕地摩擦蜜柑的頭髮,小心地把對方的味道記進心裡。
「因為…因為我一直看著你,比我自己想像中的,看得更清楚…」只是那一次無月帶著她回死神界時,她已經注意到,只是她當時並沒有很用心地思考過背後的意義。直至她知道得更多無月的事情之後,她回想起來才看得出無月藏得最深的一面。
「蜜柑,謝謝妳,把我找回來。」以前走在他前面教他不放棄的人離開了,現在卻出現了一個走在他身邊支持他堅持下去的人。
也許以後可以更依賴她多一點呢……無月感受著蜜柑的體溫,如此想著。

愛情不是一個人說了算,而是兩個人互相扶持、捉緊,才算的。

「吃飽了嗎?」
在遠處的一片雲朵上「坐」著兩個身影。他們正透過一個小窗口偷看著無月他們的情況。
「妳說什麼?」無月之前送的墨鏡終於有用了,舜看到一半已經默默地把它戴上。
「狗糧,給單身狗吃的那種。」
「…」舜選擇不回應柚子的話。
「不過無月到底什麼時候會說呢?」柚子也不意外舜的反應,托著腮說道。
「說什麼?」
「說他其實只是回去幫忙無日他們籌備婚禮,完成了就會回來這件事。」
「也許不會回去吧,都幸福到這樣,弟弟什麼的早就丟到九宵雲外去。」
「別說那麼白,無日那笨蛋會哭的。」
『我才不會哭!』從另一個小窗口傳來了無日的聲音,正哭得稀泥嘩啦的他大聲地反駁道。
「那你現在是…」
『這是幸福的眼淚呀!』
這應該留在婚禮那天流呀……兩人看到他身後露出溫柔微笑的幽後,完全不敢說出口,只是默默地在心裡吐糟。
突然映著無月他們的窗口起了點變化,只見無月好像接了通電話,然後憤怒地瞪了過來…
「啊,被發現了。」柚子用著死板的語氣說道。
「等等,他好像在說什麼?」舜留意到無月好像在用口形向他們說著什麼。
「你…你們…死定了?!」
「為什麼是『你們』?明明與我無關…」

無日看著身後和小窗口中,自家未婚妻和哥哥那個閃著黑色星星,幾乎一模一樣的笑容…
果然當年他們結成兄妺是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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