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古廟封印

這個城市是亞洲高度發展的地區,同時也是全球數一數二頂尖商業城市。海邊商業區高樓大廈拔地而起,西裝畢挺的人在路面急步行走,每分每秒都是金錢。
然而,我面前的這個地方,是完全不同的景色。
市區與郊區邊界分明,可說是這個城市的特點。市區大廈林立,但只要一過邊界,例如過了某一條馬路,你就可以看到茂密翠綠的樹林,再走入一點,你更可以找到還在燒柴的村落。
我面前的並不是一條村落,也不是一條廢村,而是一間破舊古廟。
本來我完全不知道這座廟的事,是張家利先發現的。她說我作為一個學道術的安魂師,好應該關心一些古代東方文化流傳下來的東西,所以特別留意城市內的廟宇道觀新聞。這間廟宇,是張家利讀郊遊專題新聞時看到的,原來有幾百年歷史,近年一直在荒山之中沒人打理。
近年一些攝影朋友喜歡找尋古蹟,我也事先看過這間古廟的照片,不過到了現場,才知道實況比想像中更古舊。
我們下午到達古廟,天清氣爽,廟的內外看得一清二楚。外牆是以黃泥裝飾的紅磚牆,鐵杉門框內是一雙桃花心木門。門旁有一套石鼓,中間有幾個洞,進門一看,才發現另一邊有幾枝手臂粗幼的鐵杉木,想來是作防盜門柵之用。
進入古廟,先到一個小小的中庭,中間天井倒臥着一個滿是銅鏽的青銅鼎,應是從前供奉香火的香爐。抬頭上望,瓦片已不完整。兩旁走廊以烏杉為柱、褐杉為樑,這兩種杉耐濕防潮,然而上面油漆斑駁,已很久沒有修葺。




向前走就是大殿,檀香木祭壇上有三山國王像,原來這裡是三山國王廟。足有一人粗的櫸木柱,光澤歷久不衰,仍支撐起整個結構。然而佛堂用來裝飾的黃絹布早已破爛,跌在地上變成啡色的布碎。而一些松木、榆木裝飾,早已不堪時間洗禮,破落一地。
再往前走就是茅廁、廚房。廚房仍有一張四人用的食飯枱,想來廟宇長期清靜,也不準備有甚麼人投宿。再走過去,就是內堂。
內堂的紅繪木門,看得出從來沒有上漆,也沒有多餘裝飾。推門進去,先看到的是深褐色柚木地板。前方是一張胡桃木小餐枱,再後面是一張楠木單人床。旁邊有一個樟木衣櫃,用的是幾十年前才見到的銅櫃門扣。

「都沒有甚麼特別。」張家利這樣說。我卻道:「沒有特別?一路進來我數了多少種木材?」
張家利還是不明白,我繼續說:「一般建築與家居用品,講究統一,只會用數種木料。但這裡從大門開始,每處地方的木料都不同,這就很費人力物力,情況很不尋常。而且你看這裡,選用的木材很考究,一間普通廟宇怎會這樣講究?而這樣講究的廟宇,竟然落得荒廢下場,這一點又是很奇怪。」
張家利想了一想,以為她明白了,誰知道她說:「你說那大門是桃木,好呀,我拆了來造桃木劍!」
這個人說完就真的轉身想走出去,我連忙阻止,總算在房門前攔住她:「古物古蹟絕不能破壞,也不應拿走。我們來看看覺得有問題,下一步應該請歷史專家來看。」
她見沒法出去,又在房中徘徊:「我們還有時間,先來研究研究。」隨即打開蚊帳,我還未及阻止。蚊帳一揚起,塵埃飛揚,張家利咳着回避。
「早叫你不要亂來。」我指着面前的桌面,「你看這張枱上的塵有多厚,就知道這裡很久沒有人進來。」




張家利咳得眼水也流出來:「我不碰這些布料就是,櫃總可以打開吧。」說完又走過去,打開那樟木衣櫃。這個人真是沒有分寸到極點。
我當然不走過去,因為就在她開開櫃門的時候,櫃頂的塵埃也掉了下來。「灰頭土臉」大概就是張家利現在這樣子。這個人好聽一點是堅毅,難聽一點就是轉牛角尖,撞了幾次板,竟然拍拍灰塵又回到櫃前察看。
我本來就不想打開櫃門,但既然打開了,也就走過去看一下。這個櫃子靠牆,位置比較暗,我打開手提電話的射燈照亮裡面。其實也不用照了,空空如也。

我望了一望:「沒有東西,關起來吧,小心不要撞壞。」
張家利沒有反應,伸手進去仔細地看,突然說道:「你過來看看。」
我用射燈一照,看到她手指指着櫃的一角。角落沒有放着任何東西,不過我知道她這樣說,一定有特別的意思。
我走近去,她用手指指着一處:「這裡有一道縫。」我此時也看得出來,櫃的一角有一道縫,劃出一個三寸高、六寸闊的位置,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
「這是暗格!」張家利說,「快拿它出來!」說完又推又按,卻紋風不動。張家利急了,叫我想想辦法。
如果這真的是暗格,我當然可以打開它。仔細一看,這個櫃左右沒有按鈕,我試推一下,發覺櫃與地面相連,無法移開,這亦是有問題的證明。衣櫃緊貼後方厚厚的牆,從側面看完全沒有空隙。經我們討論後,判斷這是一個盒子,緊密放在一個槽中。




尋常人當然是找刀子之類的物品,又鑿又挖,但一來破壞古董,二來我不是尋常人,自然有不尋常的方法。
我先運氣探測,即時慶幸沒有妄動。原來這個櫃散發出一股能量,細看之下就是從暗格位透出來的,萬一胡亂破壞,或會引發難以估計的後果。
我叫張家利往旁邊站,而我則運功拉它出來。過程沒甚麼驚奇的事,那股能量在我接觸過後迅即減弱,一個盒子順利移出來,看來這是專門以能量開啟的機關。
張家利一見盒子移出來,就想伸手去拿,被我即場喝止。接着我又運功打開盒子,只聽見「得」一聲,看來盒子裡也有以能量開啟的機關。我們等了一會,見沒有動靜才走近去看。

我們小心翼翼前進,見沒有動靜,才敢用手移開蓋子。盒子內是一個油紙包,經年累月已變成暗黃色。打開油紙包是一個信封,寫着「有緣人啟」。
我想打開信封,張家利此時卻想阻止:「會不會有危險?例如裡面會不會有毒粉?」我答她:「不會。這個機關一直都是用符咒封印,來到這一步已證明有能力打開盒子,沒有必要再下毒手。其二,信封寫上「有緣人」,這是善意的表現,若通過考驗、表示善意之後再有惡意行動,這個人有機心得不合人性。這種情況只有在大惡人身上出現,但我們一路進來到解開封印,都感受不到有惡意,不似是惡人所為。」
我將信封內的東西拿出來,裡面是一封信及一張符,當然沒有毒粉。張家利拿走信紙來讀,而我就研究那道符。
只見張家利讀道:
「余修道經年,深感道經未解世間之紛爭,遂廣涉群書,於醫書中悟出處世之道。世間萬物,春榮秋枯,日出月落,物轉星移,皆為氣也。人之生老病死,喜怒哀樂,亦然氣也。氣暢則頤然自得,神清氣爽;氣閉則血滯頭暈,諸事不順。身也如此,性也如此。
當今之世,人鬼皆躁動不安,蓋氣不順也。余以此為據,鑽研十載,終悟平氣息怒之道,集畢生之學作一符籙。遇厲鬼十餘,皆化戾氣為詳和。
余孑然一身,無人可授,故藏符籙於此,以待有緣人。得此符者,務以濟世為己任。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切記,切記。」
張家利讀完,又道:「還有一張紙寫着幾個手印,你看。」她學道年資尚淺,還未到教授手印的時候,我只是簡單介紹過幾種最常用的手印,所以不知道紙上的手印是甚麼意思。我接過來看看,就知道要配合符籙才有效。
我還在想如何使用,張家利又再說話:「你還是收起來吧。明明就有用處,給歷史學家發現了,就會當古物放在博物館,變成得物無所用。」她這句說得沒錯,而且創造者說要贈予有緣人,由我來保存亦可避免落入立心不良的人手中,於是我再沒說甚麼,收了起來。
這個廟可發挖的東西很多,但與道家有密切關係的,就只是這張符籙,所以我們沒有碰其他物品就離開。回去通知文物相關部門,後來與他們再次到訪,在專家身上學到很多東西,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