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搵到…」謝宣諾從本子上撕掉那個帳號和密碼下來,然後拿起那個酒杯呷了一口,再靜靜的靠在窗邊看著這張紙條。 

他在考慮,要不要登入這裡看一下。 

十二年前離開香港之後,謝宣諾再也沒有碰過這玩意。雖然在這個世代,Msn已經成為了一個冰封了的國度,但他知道,只要再踏入這個曾經熟悉的地方走一圈,還是可以找到從來點點的憑據。我們都是在這個地方成長、相交、邂逅和怨懟,那些回憶你只會忘記,而永遠不會消散。 

人生有很多事物,我們都會突然忘記,像草一般隨意放在某一個角落;然後過了一段日子之後,我們又會突然將它們珍而重之的找回來,再後悔無比的問自己當初為什麼這般大意? 

那些東西從來都沒有改變,改變的只是我們。 





謝宣諾也正墮入這個迷思之中,他放下酒杯,整個人陷入沙發當中,開始回想著,為什麼自己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他拿起自己那本厚厚的日記薄,又隨手的翻閱著,一幕幕在泰國時的往事又在腦海之中出現。他如何追求Sandy、他如何跟守業一起在事業上互相扶持、他如何把泰國當成自己的另一個家。 

「原來我當時真係唔太掛住香港。」他一邊看一邊輕聲的說,直到他看到有一篇,才記起自己是什麼時候記起香港這個地方。 

那一天,是家寶出生的一天。

「二零零八年,十月,三十一號 





我終於都做爸爸,Sandy今朝五點開始肚痛,於是我立即送佢去到醫院。由六點開始我一直等到下晝點半,醫生都同我講Sandy仲未可以生,當時真係緊張到不得了。 

守業下晝都有嚟陪我等,一直去到五點鐘,醫生話Sandy終於都生咗。當我聽到呢個消息一剎那我係完全唔識得反應,只係知道自己啲眼淚不停咁流。十五分鐘之後,我親手抱住我個仔,影咗我地第一張全家福。 

個感覺實在係太開心太開心,阿仔,你就係我嘅寶,以後,你就叫做謝家寶。 

不過本來,我今晚應該要準備好多嘢,唔會有時間寫日記,但係我返到屋企之後,唔知點解我有一種好失落嘅感覺。守業嘅後母咁多年都對我好好,當我屋企人一樣去看待,今日佢都有帶哂所有屋企人去探Sandy同家寶。我喺醫院見到佢地所有人出現嘅情景,我突然間覺得家寶好可憐,因為佢出世嘅第一日,包圍住佢嘅,竟然唔係同佢血脈相連嘅屋企人。 

果一刻,唔知點解,我好掛住阿爸媽咪同阿叔,我好想帶家寶去搵返,佢喺呢個世界上嘅根…… 





心情複雜嘅一日。」 

自從那天開始,帶著家寶回香港這個念頭便一直徘徊於謝宣諾的腦海之中。只不過八年光陰,物是人非,要突然放棄泰國所有東西回到香港,這份勇氣並不存在於當年那個謝宣諾體內。 

這樣一耗,又耗了四年。

期間謝宣諾經歷了和Sandy的婚變,原來美滿的家庭一分為二,家寶的撫養權更加一直困擾著他的情緒,令到回香港的事又慢慢的擱置在一旁。 

直到守業從香港回泰國,給謝宣諾帶來了那一本「男人唔可以窮」之後,他用一天時間把它看完,然後第二天又多用一天時間將這個故事再看一次。 

在薛可正兩兄弟跟他爸爸薛天來的那段故事當中,謝宣諾記起了很多,也學會了很多。 

人生最重要的,不過是在有限的時做無限的東西。 
車走了,風景也不再一樣。 





第二次合上那本書的時候,他突然很怕,他很怕以後也看不見自己的父母。最後他跟Sandy先協定將家寶放在她那邊,待他回香港安排好所有事之後,就會回泰國跟她商討家寶的真正撫養權。 

現在父母找回了,該要見的人都見過,等叔叔下個月在監獄出來之後,所以的人和事都好像可以寫下一個完美的句號。但謝宣諾老是覺得,為什麼心裡面總是有一不踏實的感覺? 

這十二年來的事,他只可以在詠莉和簡仁的口中很有限的知道,而自己也只能在大部份時間用金錢去彌補自己當初一走了之的錯失。但就像夢中的阿斌所說,這個流於表面的做法,真的是一個彌補嘛? 

謝宣諾問自己,下一步,又或者是未來的路應該怎麼做? 

醫好媽媽的腎病?把家寶的撫養權搶來然後將他接到香港生活?或者是……… 

為什麼會想到詠莉? 

想到將來的路,謝宣諾的腦中突然出現詠莉的容貌,整個思路就在這個章節中停住。他很想找出為什麼詠莉會出現的原因,是因為舊情?抑或是Fabio的緣故?還是關於這十二年來詠莉對自己所付出的彌補? 

突然之間,謝宣諾很想翻箱倒籠的去了解一下,詠莉這十二年來是怎麼過的。





想問詠莉的事情,最直接就是從她身邊的朋友著手,謝宣諾一下子就想到兩有個合適人選:秋凝和簡仁。 

不過如果因為要問詠莉的事情來單獨找秋凝,那做法也未免有點唐突,說到底也是陳年舊情人和現任嫂子的身份。但如果要約上祖立也一併出來問過明白,這個又不是謝宣諾的本意。 

所以秋凝這個選擇他先擱下,剩下來的就只有簡仁。 

雖然知道每次在簡仁面前問起詠莉的私事,簡仁也會有點古怪,不過適合的人選只剩下一個,謝宣諾只好硬著頭皮撥了一通電話給簡仁。 

「喂,搵我咩事?」簡仁很快的接聽電話 

謝宣諾:「簡仁,上次唔好意思…今次係有小小事想問你。」 

「講嘢丫。」 





謝宣諾:「我想問詠莉嘅嘢。」 

謝宣諾說完這句,期待中對方的回答突然沒有出現,簡仁停頓了沒有答話,電話內的氣氛也凝固了一般。 

簡仁:「點解你會覺得,我知詠莉嘅嘢?」 

謝宣諾:「我可以問嘅人唔多,只可以問你一個。」 

簡仁:「知又點唔知又點?」 

謝宣諾:「知咪講我知,唔知咪算數囉。」 

簡仁:「咁你當我唔知啦。」 

謝宣諾:「邊有得當唔知呀?你唔好成個細路仔咁答嘢得唔得呀?」 





「咁你當我係細路仔囉。」簡仁說完這句,正想掛線。 

「喂,等陣!」謝宣諾在電話的另一邊很大聲的叫停 

簡仁的動作停住,而謝宣諾下一句也沒有立即接上,電話筒內又是一陣冷風。

「到底,當年係唔係發生過大件事?點解我每次問你地,你地都好似避開我問題咁?」謝宣諾認真的問 

簡仁:「我個人好有口齒,應承咗其他人唔講嘅嘢我就一定唔講。你問我當年係唔係有大事發生,乜原來你覺得身邊有個人突然人間蒸發咗都唔算大事? 

一個人死咗,身邊嘅人最多都係幫佢辦好身後事,然後傷心一段時間之後就慢慢復原;但如果一個人唔見咗呢?佢地會長時間食唔安坐唔落,唔知呢個人係生係死,唔通咁都唔算大事?」 

謝宣諾:「我知我知呀,呢啲嘢你已經同我講過喇,我咪講咗如果你知發生過乜嘢事,咪同我講等我去彌補囉,你又唔同我講又要怪我咁我可以點?」 

簡仁:「你真係完全唔記得哂所有事?」 

謝宣諾:「所有事即係乜嘢?」 

簡仁:「你走果幾日嘅事呀!」 

謝宣諾:「我咪去咗蔡卓妍屋企幾日就去咗泰國囉,仲有乜嘢呀?」 

簡仁:「仲有乜嘢?係咪應該我問你呀?」 

謝宣諾:「我唔知呀!你講啦好唔好呀?」 

「你走之前詠莉俾你嘅短訊呀!你唔係話我知你十二年嚟都冇睇過呀下?」 

簡仁說完這句,便怒氣沖沖的掛了線,只剩下謝宣諾拿著電話在狐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