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怎麼了？: 18
蔡卓妍把電腦內的遊戲角色帶回村中安放好，然後慢條斯理的抽出一根香煙，準備將他口中那個故事向我娓娓道來。
「我真名叫李守業，兩個細佬，阿爸係泰國華僑，阿媽就係一個香港嘅普通主婦。
阿媽以前係做針織廠，有一年工廠嚟咗一個泰國投資者，要喺香港同大陸開好多間工廠。阿媽果時係領班，又識講兩句英文，所以就負責幫呢個投資者去適應香港嘅問題，幫下幫下，兩個就發生咗感情。
而我阿爸，就係呢個泰國嚟嘅投資者。
阿爸嚟香港斷斷續續留咗好多年，開始果時喺杏花村租咗一間屋俾我阿媽，跟住五年就分別生咗我地三兄弟。阿爸同阿媽一路都冇結婚，呢一樣係我十五歲果時先知道，我地出世之後，阿媽就冇做嘢，留喺屋企同阿婆一齊專心湊大我地三個，而阿爸每半年就會返香港一次，每次都會留一個半月。
我地三兄弟嘅童年都算開心，一路去到十五歲果年，有一次阿爸返屋企，喺枱面放低咗好多錢，因為係泰幣，我當時唔係咁識睇有幾多錢，總之就係好多錢。
阿爸同阿媽講，佢以後都唔會返嚟，阿爸講呢句說話果時好安靜，但我地三兄弟同阿媽就好震驚。阿媽一路望住阿爸，一句說話都冇講，反而係阿爸自己講點解佢要咁做。
阿爸一個泰國長大嘅華僑，阿爺果代已經入贅我阿嫲屋企做一個冇權冇勢嘅女婿，到我阿爸果代都逃唔過呢個命運，最後由我阿嫲安排之下入贅去泰國華欣一個好有錢嘅家族。果個家族係當地海鮮業龍頭，後來想發展其他行業，睇準咗果個年頭大陸深圳開始發展，所以佢地就叫咗阿爸嚟香港發展呢一門生意。
阿爸同阿媽一齊之後就一直盡力咁抽時間嚟香港照顧我地，不過最後都係俾佢泰國嘅元配知道咗呢件事。阿爸一直都唔想離開我地，因為佢嘅元配係不育，所以佢當我地三個仔係寶一樣，佢元配其實唔係傳統入面所形容嘅入贅家庭咁霸道，佢好愛阿爸，求咗阿爸好耐要阿爸放棄香港嘅所有嘢返泰國。
阿爸唔肯，同元配講寧願返香港同我地一齊捱，都唔會放棄我地。點知佢元配第二日俾咗一份合同阿爸，合同入面寫住如果阿爸肯返泰國十年唔出境，佢就會分佢地家族5%嘅股權俾阿爸，同時仲加一大筆錢。」
我：「嘩，咁佢都肯？你阿爸好靚仔呀？」
蔡卓妍：「秋凝夠唔係好靚啦，你又入哂迷？」
我：「唔係呀，我覺得幾靚，但後來點呀？」
蔡卓妍：「合同仲有一樣嘢，一樣令阿爸改變主意嘅原因。」我：「仲有？係乜呀？」
蔡卓妍：「合同入面講明阿爸可以帶我地三兄弟其中兩個去泰國，佢元配仲會俾錢供呢兩個仔讀書，直到佢地大學畢業。」
我：「唔係呀下？個老公同人分咗，生咗三個仔仲要幫佢養埋？你阿媽唔係真係肯呀下？」
蔡卓妍：「阿爸向阿媽提出咗呢個要求，而放喺枱上面果筆錢就係元配俾阿爸嘅全數銀碼。阿爸向阿媽保証，一定會照顧好跟佢去泰國嘅兩個仔。」
我：「有乜可能應承？」
蔡卓妍：「我永遠都記得果一日嘅天色，阿爸嘅說話、阿媽嘅表情，仲有阿婆一路指住阿爸所鬧嘅內容。」
我：「之後點呀？」
蔡卓妍：「阿媽問阿爸，點解唔可以揀留喺香港同我地一齊生活。阿爸話，佢元配講過如果佢唔應承合同入面嘅條件，佢唔會放過阿爸喺泰國嘅其他家人，果個年頭，喺泰國如果你有錢，殺人就好似打個電話叫外賣一樣咁容易。
阿爸亦知道呢個係元配對佢最大嘅讓步，講到底，係我阿爸做錯，我阿媽始終都係第三者。加上我阿爸都冇信心留喺香港可以搵到足夠嘅錢去應付我地嘅生活，儘管佢喺元配面前有咁樣講過。」
我：「咁…最後留喺香港果個係你？」
「係。」蔡卓妍點點頭，微微笑的看著那個電腦畫面，感覺像是很輕鬆的感覺。
我：「佢地以後都冇返過嚟？」
蔡卓妍：「冇，果日發生呢件事之後，阿婆就帶咗我地三兄弟落街，我唔知道阿爸同阿媽單獨傾過乜嘢，只係知道第二日，阿媽就叫咗我地三個入房。
阿媽話我係大仔，所以留低陪佢，我兩個細佬就跟咗阿爸去泰國。」
我：「你媽咪捨得咩？」
蔡卓妍：「阿媽冇同我講兩個細佬幾時走，只係知幾個星期後嘅一日，我返到屋企，阿媽就話細佬佢地跟阿爸走咗。」
我：「你地之後冇見？」
蔡卓妍：「去到泰國之後，阿爸有時會帶佢地偷偷地打電話返嚟俾我地，佢元配真係好講口齒，冇難為我兩個細佬之餘又真係對佢地好好，其實計落，真係我地傷害咗佢。」
我：「但你之前話你阿爸過咗身…但係又話你香港得個阿婆都…」
蔡卓妍：「阿媽喺阿爸同細佬走咗果日開始，身體就一日差過一日，佢每一日都會煮阿爸鐘意嘅餸，就算佢明明同阿爸喺兩個鐘頭前通過長途電話都好，佢都會準備哂阿爸所有鐘意嘅嘢。我同阿婆都知道，阿媽雖然肯放手俾兩個細佬跟阿爸走，但佢心理上根本負荷唔到呢件事。
我同阿婆都用過好多方法去陪阿媽，但始終都唔係治本嘅好方法，阿媽由頭到尾一蚊都冇用過阿爸留低嘅錢，佢話等阿爸返泰國搞掂哂所有問題，等佢返嚟就會一次過俾返筆錢佢元配，咁我地一家人就可以再一齊生活。
無論屋企之後有乜事要用錢，我要買校服又好，屋企電視壞咗都好，阿媽第一件事都會講，
『果一筆錢，唔用得，唔用得。』」
我：「如果係咁，你阿媽點解要俾你阿爸走？」
蔡卓妍：「阿媽話，如果佢堅持唔俾兩個細佬走，阿爸始終都會因為泰國果邊屋企人嘅安危而走。如果只係阿爸一個人返泰國，咁阿爸以後有乜嘢事，我地都唔會再知道，我地一世都會不相往來。
俾阿爸帶兩個細佬過去，一來可以解決阿爸面對嘅問題，二來又可以確保同阿爸嘅聯繫，三來，阿媽話佢知道阿爸一定會好好照顧兩個細佬。
阿媽一直都好信阿爸，無論阿爸做咗乜嘢事，佢都好信阿爸。我問過阿媽點解，佢同我講第一眼見到阿爸就好鐘意佢，就算後來知道阿爸係有老婆，佢都覺得佢係有苦衷，佢都相信阿爸係愛佢。」
我：「情意結…」
蔡卓妍：「阿爸走咗兩年之後，喺佢地走果一日，我阿媽就自殺死咗，果年，我十七歲。」
面對蔡卓妍口中所說的「母親自殺」課題，這範圍著實是大得我接不上話來，我有點驚訝的看著他，終於明白之前他是故意隱藏父母的事，只說在香港跟婆婆一起生活。
蔡卓妍：「阿媽死咗之後，我立即打電話俾阿爸，要佢同兩個細佬返香港送阿媽最後一程，但我到果一刻先知道，阿爸從頭到尾都冇打算返香港，就算阿媽死咗。」
我：「下……」
蔡卓妍：「阿爸返嚟果次講嘅嘢有好多都係真，除咗合約入面所寫十年內唔可以返香港。上年我最細嘅細佬同我講，去到泰國，阿爸先話俾佢地知，阿爸以後都唔會返香港，果一筆錢，就係俾阿媽過下半世嘅錢。」
我：「估唔到你屋企係有咁多事。」
蔡卓妍：「係呀，阿婆為咗呢件事好激動，老人家一上火就易病，兩年後，阿婆都走埋，我就正式一個人過日子。」
我：「你阿媽真係慘，俾你阿爸呃咗半世，但又唔可以完全怪你阿爸。愛一個人愛得咁辛苦，真係值咩？」
蔡卓妍：「值…我阿媽到死果日都等緊阿爸返，佢一直都覺得阿爸會返嚟，我地會過返以前一樣嘅日子。對阿媽嚟阿爸就係一個情意結，無論佢做乜講乜，阿媽都係覺得好聽，甚至聽話到交埋兩個仔俾佢帶走，好多人話阿媽蠢，但另一個事實又係，我兩個細佬喺美國最好嘅大學畢業，宜家有一個都去咗美國發展，另一個就返咗泰國打理阿爸剩低嘅生意。」
「喂，俾我張全家福你睇。」蔡卓妍站起來，在錢包中掏出一張照片。
照片中，我看見一個六口子的家庭，每個人都展示出快樂的笑容，我看到了蔡卓妍媽媽的樣子，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
「諾仔，我阿媽個樣係唔係好似阿Sa？」蔡卓妍指指那已微黃的照片說
「係，好似蔡卓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