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現在我們坐的椅子每一張都價值五百萬元。」幸子繼續切換頻道,切中要害。那大概是一個介紹時尚生活的電視節目。電腦屏幕出現兩個漂亮女人,一臉驚嘆的坐在價值五百萬元的木製椅子上。

「啪!」那是幸子媽關門的聲音。她關門總是使足勁,彷彿要達成甚麼或表達甚麼似的。可是,由於她臉上一貫的沒有表情,所以大家後來都認為她只是關門時不小心用力過猛而已,所以後來她自己也這麼認為了。

「噢!那兩張椅子加起來豈不是要一千萬哪?好厲害呀呀呀…呀呀……噠噠噠……」兩個漂亮女人的笑容如花般燦爛,使得視頻的延誤更形嚴重。定格,緩衝60%,繼續定格,緩衝98%,繼續,繼續定格,定格。她們老是在笑,笑容僵硬固執地停留在她們漂亮的臉上,彷彿要把這種荒謬延伸到世界的盡頭。因為,因為世界是平的,一些人可以橫行世界如履平地,而另一些人可以(或必須)平宜地出賣自己,所以,所以世界是平的。



「在職貧窮人數高踞不下,統計處最新資料顯示,月薪低於4000元的打工仔多達39.44萬,該數字自2001年突破30萬人後,一直未能回落,數目仍徘徊在40萬人水平;與此同時,年薪約百萬者亦逐年增加,08年升至6.19萬人,創10年新高……噠噠噠……」幸子繼續切換頻道,繼續切中要害,切中另一新聞財經頻道。大氣中網絡上,總是充斥著許多新聞財經頻道,很多新聞,很多財經,因為需要很多新聞才驚,才懂驚。驚了怕了,就產生很多「必須」很多「應該」,「必須」與「應該」順理成章帶來消費。消費順理成章帶來財,以及財經。市面上的營運路線圖就是這麼回事。





幸子再也忍受不了「噠噠噠」和永恆的定格緩衝。他指尖一動,討厭的「在職貧窮」,討厭的「五百萬木椅」,討厭的「好厲害」,一切的一切瞬間消失,無影無縱,只是指尖一動而已。

他微微拉開窗簾,露出一道縫隙足夠他窺看外面的人,外面的人看不到他的程度。夏末傍晚的天空沒有難分難捨的斜陽,黑暗已經覆蓋藍天,星月遲遲不肯現身,空中沒有靈光,只有地上光煞的餘波在這中陰身狀態增添鬼魅。人頭湧動在鬼魅之下,迷迷糊糊,不知是生是死,不知東西南北。

「已經是第十三天了。」幸子向窗簾說。

「第十四天。」窗簾更正他。

「對,你對,已經第十四天了。」幸子已經連續第十四天,下班後直接回家沒有節目了。





「已經五年了。」幸子又對窗簾說。

「如果陳美倫不算在內的話,其實已經八年了。」這次是多管閒事的窗框更正他。

「陳美倫當然算一個,難道我們只是普遍朋友嗎?」幸子申辯。

「可她是這麼認為的,最後一次跟你見面時她已經說得很清楚,難道你忘記了嗎?」窗框咄咄逼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