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古董店的老人跟他的故事一直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那夜我徹夜難眠,一直在思考著故事的真實性,最後唯有下床上網找找,看看有沒有證實這件事的證據。我不禁佩服現在科技的強大,雖然找不到什麼有力的證據,但有一名著名木偶師的事件突然消失的事件確是有被報導過的,而且我還到了那個讓人起死回生的術的資料。那個術只是一個傳說,叫作陰陽棺,以聚陰及聚陽石打做成兩副棺,以施術者的靈魂為媒,將處於陰棺裡的人的魂魄帶到陽棺的身軀中還陽,是一種借屍還魂的禁術,發動條件極為苛刻,稍有不慎便會遭反噬。這些資料雖然不能完全掃除對老人的故事的懷疑,但管他的,把它當作小說橋段不就行了麼。這樣一想,我反而有點期待明天老人的故事。
翌日,我再次來到了古董店,發現老人正坐在沙發上,拿著煙斗吞雲吐霧,呆呆的看著手中的一幅老舊照片。
「來了麼?」老人示意我坐下,遞了杯熱茶給我。
荼味芬芳馥郁,喝下去微澀而不苦,過喉回甘,實是上等好茶。
「好茶。」我讚嘆道。
老人揚了揚眉,像是在讚我的目光獨到,眼睛卻一直看著手上的相片。過了半嚮,他重重的吐出一口煙,把相片遞了給我。相片裡有七個人,全部身穿墨綠色的軍服,肩上掛著老式半自動步槍,我認得是二戰時期的制式,他們臉上洋溢著笑容,勾肩搭背,感情看起來很好。
「這個就是我。」老人指著中間的一個黝黑的年青人,他看著自己吐出來的煙霧,好像在裡面找到了遺忘多年的記憶。
那年我十多歲,那時候正值日本侵華,我自願投身軍旅,不求什麼,只求保家衛國。我被發配到崑崙山的一個工兵連,要去山中掘一個戰術基地,這幅照片就是我們一連人出發前拍的。
那時崑崙山上白雪紛飛,四周是一望無際的一片白茫茫,我們一連人來到了一面峭壁,而這峭壁後就是我們的目的地,由於身上的物資不足以我們繞道而行,我們只好直接攀過去。
「你還行嗎?」十四在幾乎垂直的峭壁上抬頭嘻嘻一笑道。




「你給我閉上你的臭嘴﹗信不信老子現在就給你在臉上放個屁?」我口上雖然這樣說,但抓著繩子的雙手卻抖得像篩子。那時的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點畏高。
十四是我在訓練時就認識,是我第一個隊中的朋友。那時軍中的資源匱乏,我們內褲交換穿,飯碗用一個,大家又臭味相投,就這樣成了鐵一樣的哥們。
「別說話。」我頭上的連長輕聲道,指了指山頂上的積雪,意思是我們要是再吵積雪就有機會掉下來。
連長比我和十四大三歲,鼻上架著一副眼鏡,父親是個軍人,這也做就了他嚴肅認真的個性。 
七人分成兩組,我﹑十四和連長一組,其餘四人一組。
雪山上的天氣變幻無窮,這一刻還是陽光普照,下一剎那就風雪飄搖。我們快爬到了一半的時候,天突然陰了下來,風也開始狂嘯起來。
「把身體緊貼著山壁﹗我們要快點上去。」頭上的連長面色變了變,回頭對我和十四道。
「他媽的,老天爺也要跟我們過不去﹗」我罵道,同時身體儘量緊貼著山體上爬。
這時雪也開始大起來,狂風夾著大雪把我的臉刮得生痛。忽然頭上有一物直向我砸來,我伸手一擋,整條手臂頓時劇痛起來。我瞇眼細看,原來是一團積雪內包著一些鬆動了的岩石被狂風從山上吹了下來。
「下面的人小心,積雪要掉下來了﹗」上面傳來連長的聲音。




「轟」的一聲,積雪鋪天蓋地的掉下來,還夾雜著一些碎冰和岩石。我緊抓著繩子不放,但一隻手剛才被砸中,一時用不上力,整個人順著繩子滑了下去。
「我靠….」我嘗試用完好的那隻手來抓緊繩子,但下滑的速度實在太快,根本沒法完全抓住。
突然,我只感到下面有東西把我托了托,但好像抵受不了衝力,一起向下滑。
「十四你可要頂著﹗我的手現在用不上力﹗」我回頭大叫著。
十四沒答話但下滑的速度漸漸減了下來。正當我的手也慢慢的恢復過來時,上面一個黑影以高速向下滑來。
「我靠﹗連長你也?﹗」
「我不要死﹗你快頂著﹗不要放手﹗我不要死在這裡…」連長慌亂的聲音從上面傳來。
「你這懦夫﹗」我暗罵道。
我們下滑的速度又再度加快,突然我感到腳下一輕,十四掉了下去﹗與此同時,連長居然踩著我的肩膀往上攀﹗我只感到肩上一痛,手再也拿不穩繩子,直接便掉下去。眼前的境象飛快的往後略過,但生存的本能讓我在最後一刻抓住了繩子,同時另一隻手也抓住了剛掉下去的十四。
「別鬆手﹗」我對他大叫道,雙手用力嘗試把他拉回繩子上,但剛才的情況讓我根本沒力氣救他,搞不好還會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他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神充滿堅決。
「我沒氣力了,好好的活下去。」十四沖我苦笑了一下,抓著我的手慢慢的鬆開。
「不﹗」我望著我的好友筆直的迎向了白色死神的懷抱,眼淚不爭氣的奪眶而出,但我知道現在不是悼念的時候,唯有擦乾淚水,努力的生存下去,連著十四的那份活下去。
翻過了峭壁,我們就看到目的地在不遠處,只要再走一天的路程就到了,但我們連也只剩下四人。
「你絕不可以把剛才的事說出去,十四的死我會上報說他保護長官英勇戰死,若你說了出去,你不會有好結果。」連長揪著我的衣領冷冷的道。
「哦。」我看著他,神色充滿不屑,這種貪生怕死之徒不值得用任何一個人的命去換。
接著的旅程大家都沉醉在失去同伴的傷痛之中,連長畢竟是我的長官,他的命令我只能跟隨,但只要有機會的我都會選擇不理他。
來到了基地,基地的目的是要把山體的一段掘空作為儲存軍用物資的庫房,當時工程還是在起步階段,堪探的工作基本上已經完成,掘挖的工程剛開始不久,我們連也被派到去幫忙挖掘。過了一個多月,我們就發現了一件怪事。
「……山體的岩石我們已經儘可能用炸藥處理,但這山峰的土質有點奇特,不是全都是岩石,所以要用人手多挖幾個月。」身後傳來了地質堪探員的聲音,他正在與長官說話。
「媽的,還要挖?」我身邊的一個東北大漢抱怨道。
我默默的拿起工兵剷,走向挖掘的地盤,只見大群的人正往地盤的方向湧。
「什麼事?」我問一個從身邊走過的工兵。
「他們找到了些很奇怪的東西。」工兵難掩興奮的道。
這也難怪,他們在這裡日夜對著枯燥的岩石,發現了奇怪的東西難免會非常興奮。
我進入昏暗的挖掘通道,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了那個東西的地方。只見眼前是一道古樸的木門,鮮紅色的門體嵌著兩隻金閃閃的黃銅門環。有人嘗試把門打開,但合數個大漢之力門卻紋風不動,有人更嘗試過用炸藥爆破,可那門卻絲毫無損,亦有人敲門,但沒有回應,最後唯有向上級報告作罷。




上級對此事的回應是暫時停止挖掘工作。所有人對這事都感到非常奇怪,上級會作出這個決定證明此門有些古怪,一時間流言蜚語在軍中迅速流傳。美帝的科學實驗,古時皇帝的寶藏云云,更激起人們對這門的好奇心,不斷有人繼續嘗試打開它但每次都會以失敗告終,直至有一晚它自己悄悄的打開了。
那晚,我如平常一般失眠,每次閉上眼睛,十四的死況都會歷歷在目,他那句遺言依然在我腦海裡纏繞著。我走出營房,這晚很安靜,沒有風也沒有雪,只有安靜的明月和繁星在天上散發著永恆的光芒。正當我沉醉在這幾千萬年前的星河時,背後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我回頭一看,一大群人正從營房裡走出來。
「你們在幹什麼?」我問他們道。
沒有回應。
我走近點看,只見他們全都穿著睡衣,緊閉著雙眼。
「夢遊?這也太不正常吧﹗」我猛然記起軍醫曾說過千萬不要把正在夢遊的人吵醒,唯有悄悄的跟著他們,去看看他們在做什麼。
那一群人向著礦道走,沒有人說話也沒有發出聲音,一直走到那道門前就停了下來,好像等著什麼似的。過了半嚮,「吱呀」一聲,那道門居然慢慢的自動打開了,一陣寒風亦從中吹出,那是一種非一般的寒冷,連靈魂也彷彿被凍住。我望著門裡那黑漆漆的一片,意識居然有一點模糊起來,我搖了搖頭,嘗試保持清醒,心中奇怪他們是怎麼把門打開。那群人見門打開了,頭也不回的就直接走進去。我也跟了過去,每走近一步,我的意識就模糊多一分,我想過回頭,但心底裡有把聲音跟我說要我跟進去,那強烈的慾望驅動著我不斷的走近那道門,走到了那門前,我已接近完全昏過去。迷糊之中,我聽到了十四的聲音。
「不要進來﹗」
「十四你在哪?出來吧﹗」
「不行﹗不要進來﹗」
我睜眼睛,一個淡淡的輪廓出現在我眼前。儘管眼前一片模糊,但我卻能非常肯定它就是十四。我伸手去找住他,卻撲了個空。那個輪廓在我眼前突然消失,取而代之是一陣又一陣向後的拉力。我被那拉力拖回門前,此時我終於看得清,那個輪廓真的是十四,他的皮膚蒼白得像雪一樣,雙眼失去了往日的神彩。
「不要進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道。
「一起走吧﹗來吧﹗」我哀求道。
「不行,真的不行。替我好好我活下去吧﹗」他勉強的笑了笑道。
「不﹗﹗﹗」我看著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消逝,同時門也緩緩的閉上,眼皮也跟著合上。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在床上,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那一群進了去的士兵沒有回來,上級試過發散人手去找,卻再找不到,唯有把他們當成戰死了事。後來又因有人在那裡消失,上級才全面停止工程,把礦道給炸了,事件才停了下來。
說完故事,老人的皺紋好像變得更多了,他吸了口煙,緩緩的呼出來,像與煙霧裡的故人說再見。
「後來我周遊列國,見識多了,才知道當初我們掘出來的那扇門是陰府的門,那些人就是被那些在門前等待的遊魂野鬼找起來當替身的,而十四……希望他投了投好胎吧。」
老人又是嘆了口氣,放下手上的煙斗,轉過頭來看著我。
「年輕人,你相信嗎?」
「相信什麼?你說的故事嗎?」我反問道。
我看到老人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這世上總有很多無法用常理解釋的東西吧。」我帶點疑惑的道。
「明天再來吧。」老人看了我一眼,便轉身走進去店的深處,把愣著的我留在前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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