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很久沒見的朋友一晚突然說想出來吃個飯聊聊天。我想也不想就答應了,穿起外套便往外跑。來到了餐館,他說他人一早已經到了,可我卻找不了他。一個西裝筆挺,身材健碩的男人在一個角落往我招著手。有一刻我以為他在招服務員,我看了看四周沒有服務員,才知道他真的在向我招手。
「你是……大肥?」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大肥是我在大學時期的室友,那時他很胖,所以我和他一些朋友都會叫他作大肥。
「連你也不認不出我來……哈哈……看來我還真的成功了。」大肥臭著一臉的說。
我看到了這張臭臉,又彷彿回到了大學的時候,大肥每次做出了點成就都會用這個表情洋洋自得的向我宣佈。
「你減肥怎麼沒把你這張臭臉給減掉?」我笑著給了他一拳。
「你怎麼也沒有變,還是那麼喜歡揍人。」他也揉著手臂笑道。
寒暄了幾句,我們就一邊喝酒一邊開始說著自己的近況。他繼續臭著張臉的說著自己在畢業後進了一家國際公司工作,還交了個漂亮的女朋友,是個俄國空姐美女,真該死的。我看著他的臭臉,連揍死他的心都有。酒過三巡,大家興致甚高,道盡風花雪月。
「兄弟,我最近遇上了件怪事。」酒酣耳熱之際,大肥滿臉潮紅,突然收起了笑容的道。
「有怪事比起有俄國美女看上你還要怪嗎?」我笑道。




他擺了擺手,勉強的擠了絲笑容。
「有什麼可以幫忙的?」我看到他這個表情,知道他是真的在為一些事在煩惱。
「不……只是這事有點……不可思議。」他好像有點掙扎的道。
「說吧。」更不可思議的故事我都聽過,多聽一個也不妨。
大肥吸了口氣,開始說著他的故事。
我最近因為工作和女友的緣故從老家搬了出來,新居不大但勝在地段一流,下樓走數步就有地鐵站和商場。由於地方不大,卧室比較狹窄,我把床貼到牆邊才能勉強多放一個衣櫥,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現在樓價狂飆,能找到一個藏身之所已經很好。女友因工作需要要四處走,所以很多時候都只有我住在那裡。
怪事在我搬進去後發生的。
有一晚,我工作到很晚才回家,那時剛進公司,什麼也不懂,唯有邊做邊學,所以工作負擔特別的大。我匆匆洗了個澡便倒頭大睡,在半睡半醒的狀況時我聽到有人在低聲哭泣,那哭聲不大,但十分淒慘,還好像是在說些什麼似的,我想集中聽在說什麼的時候,那哭聲卻變成了單純的哭聲。起初我都沒有為意,以為是鄰居在哭,聽著聽著就睡著了。那夜我發了個古怪的夢,夢中我好像沉在水中,有人在對著我說話,但我就是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第二天我便到隔壁找鄰居,但我住的地方是一個新屋苑,旁邊的單位根本就還沒有入伙,找不到原因也得工作,所以只好作罷。
可是,自從那一晚之後我就不斷聽到那哭聲,還好像越來越大聲,我依舊聽不到那聲音在說什麼,夢裡說的話卻逐漸清晰起來,雖然依舊模糊不清,但大體上我聽到好像是在求我幫他作一件事。
「什麼事?」我問道。




「大致上好像說是要我把某樣藏了起來的東西找出來交給某人,什麼東西和誰我就聽不出來了。」大肥想了想道。
「是不是你工作壓力太大才會有幻聽?」我喝了口酒道。
「不太可能吧。雖然工作較多,我還是能從善如流。」大肥臭著一張臉的道。
「你還他媽的從善如流?你大學的功課都不是我幫你做的嗎?」我笑著又給了他一拳。
酒盡人散,大家盡興而辭。沒想到過了兩個星期後,我又接到大肥的電話。
兄弟,我有事要找你幫忙。」大肥的聲音充滿疲憊。

「關於上次你說的事嗎?」我問道。
「是的,情況變得更嚴重了,見了面才說吧。」大肥的語調透著一絲的恐慌。
來到了酒吧,我找到他在獨個兒喝著悶酒,跟我上星期見他完全不一樣,此時他面容憔悴,雙目無神,彷彿掉了魂一樣。
「怎麼自己把酒都喝掉?」我坐下來開了瓶酒道。




「你來了麼?」他勉強的笑了笑道。
「怎麼了?」我問道。
「有沒有聽過托夢?」大肥灌了口酒道。
「死了的人在夢中出現?」
「對,就是這個,我被托夢了。」
上一次跟你吃過飯後,我回到家休息,睡著之前我依舊的聽到哭聲,但這一次哭聲彷彿在我耳邊響起,我猛地清醒過來,這裡除了我就沒有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從牆壁傳來。我再次閉上眼去睡,這次留了個心眼在聽,一聽之下,哭聲果然從牆壁中傳來,我頓時嚇得不敢再在床上睡,跑到廳中睡。在廳睡沒有哭聲,我很快就睡著了,只是那個夢又來了,這次我十分清晰的聽到那個人在說什麼。他說他被人冤枉,判了死刑,因為陽壽未盡就死了,現在在枉死城受苦,如果能把心事了結,可以減免些痛苦,所以懇求我把一件東西從地下掘出來,交到他還在陽間的兒子手中,這樣就能為他翻案。他把藏東西和他兒子居住的地址都告訴了我,希望我能夠幫他,而且更承諾往後不再來打擾我。我起初也不敢相信,為了不再被打擾和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找到了那個東西,那是一卷相機膠卷,我把它都沖晒出來一看,那些都只是一些普通照片,根本沒有什麼特別,但當我送到他兒子的手上時,儘管他兒子已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仍然興奮得手舞足蹈。
「十多年了,我父親背負了這個冤名已經幾十年了,這天終於能洗脫了。太感激你了。」老人抱著我的手道。
看著他那開心的樣子,我也不禁高興起來,還跟他把酒言言歡。回到家,正當我以為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之時,噩夢才剛開始。那天晚上,我舒服的洗了個澡便倒頭大睡。哭聲真的沒了,但怪夢依然纏繞著我,而且比之前更嚴重。夢中我依然身處在水中般的地方,頭上照下來一陣柔和的光,下面卻是無垠的黑暗。一陣細小的耳語從漆黑中傳入我的耳中,耳語漸漸的變大,變成了嘈雜的談話聲,最後更變成恐怖的尖叫嚎哭,彷彿有上千萬的人在瘋狂的在我的腦內吶喊。我頭痛欲裂,卻什麼都做不來,我想拼命我往上游向光處,四肢卻不聽使喚,動也動不了。我感覺到黑暗中有東西向我游過來,我回頭一看,那根本不是人間應有的景象,上千萬個「人」向這邊靠攏,一些沒了半邊腦袋,一些沒了半邊身體,他們的眼神卻充滿了希望,彷彿見到了救命草一般。眼見他們越來越接近,不能動彈的我只能讓恐懼跟絕望佔據著自己,在那些怪物碰到我的那一剎那,我在自己的尖叫醒過來。
我本以為惡夢會就此完結,但當我睜開雙眼的一刻,我看到我面向的牆壁有一張人面漸漸浮現出來,我用力的眨了眨眼,那張人面居然開始慢慢蠕動,它的表情因極度的痛苦而扭曲,還極力的想從牆壁中掙扎出來。我馬上從床爬了起來,一張張相似的面孔漸漸的從牆壁浮現出來,他們不斷掙扎,無聲卻痛苦的吶喊著,空洞的眼眶充滿著絕望,好像向著我求救。我嚇得滾了下床,此時有一些「人」的半個身體已經掙扎了出來,眼看要破牆而出的時候又被牆壁擋了回去。我馬上爬起身來,想也不想便奪門而出,隨便找了家旅店下榻。但每一次我閉上眼睛,那個可怕的畫面又會重現在我的眼前。
「…….我已經幾天沒睡得踏實。」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的絕望,喝盡了杯裡的酒。
「或許我有一個人可以幫到你。」我心中浮現出古董店裡老店主的樣子。
「好好好…何時能見?」大肥聽到我能幫他,心情激動得抓著我的手。
「明天吧,來這裡找我,我們一起去。」我找了張紙寫了我家的地址給他。
翌日,大肥老早頂著一雙熊貓眼在我家樓下守著,我帶著他來到了古董店。剛推開門,便見老人坐在會客廳中吞雲吐霧,他瞄了大肥一眼,卻沒有絲毫的驚訝,只是默默地遞上兩杯熱茶。
「老先生,這位是大肥,是我的大學室友,他有一事相求。」我向老人介紹著。其實老人幫不幫忙我的心裡也是沒有底的,畢竟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只是在這裡聽過兩次故事,跟本談不上什麼關係。




「這個忙我可以幫,只是我有一個條件。」老人瞇縫著眼的把大肥的經歷聽完,他慢慢的吐出一口煙道。
「什麼條件?除了錢我不多之外能滿足都會滿足您老。」大肥聽到有人能幫他,馬上向老人道。
「我要他留在這裡打工。」老人對著我下巴揚了一揚。
聽到老人的條件我們倆都聽蒙了。「您老的意思是只要他在這裡工作,您老就會出手?」大肥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問道。
「對。」老人瞇著眼的看著我,把我看得發毛。這時大肥也看著我,臉上寫滿乞求之情。
「好吧,但我在這裡要幹些什麼的?」我嘆了一口氣,向老人問道。其實我也正在煩惱著找不到工作,既然現在工作都找到上門,我就當然求之不得,反正若然工作真的不合適,再找工作也不晚。
「你之後就知道。」老人仿佛知道我會答應,向著我微笑道。
「果然一起打過槍的兄弟就是鐵,下次下館子你管著叫,鮑參翅肚什麼的我全包了。」大肥興奮得抱著我,就差在親我了。
「你他媽的給我鬆手,老子何時跟你一起打槍了?」我一把推開大肥,拍拍身子厭惡的看著大肥,大肥一臉無所謂的笑了一笑,跑到老人的身邊熱情的握著他的手道﹕「老先生,我們何時開始處理?」老人看了看自己被緊握的手,然後瞪了大肥一眼,大肥才悻悻的把手放開,有點尷尬的陪了個笑。
「就今天晚上吧,給我把這幾樣東西買齊,七點來這裡接我。」老人拿出了一份清單給我,我看了兩眼,上面寫的都是朱砂,香燭之類,去市集走一趟就能買齊,當下應了老人一聲,便和大肥出了古董店。
晚上七時正,老人已經在古董店外等著,把他接上大肥的車便直奔大肥的新居。「老先生,大肥家中的東西是什麼?」跟老人閑話了兩句,我把心中的疑惑說出來。
「那東西叫哭牆,其實是一個自然現象,它會把陰間和陽間的隔壁削弱,你夢到和看到都是在陰間受苦的人,這現象只會出現在極陰之地,而且還要在某個特定的時間裡才能看見。」老人頓了頓,眼神飄向了正在開車的大肥,繼續道﹕「由於它出現的時間地點都十分特殊,以往看到的人都不多,所以有關這個現象的記錄也不多,你能看到這還真奇怪。」
「老先生,這我也想知道我走了什麼狗屎運才看到。這房子可是我花了所有積蓄加上父母給的錢也買得到,你要知道在這城市買房子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有那東西在,我連轉手也很難……」大肥苦著臉的道。
說著我們便來到一個剛開發的屋苑,簇新的裝潢透著陣陣的現代感,身穿整齊制服的保安在迎賓大堂前確保每個進入的人都是住戶或是經登記的訪客。大肥取出證件遞向了保安,又指了指我和老人,保安看了一眼證件和我們倆便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我們可以進入。「你這小子還真的是混得不錯呢。」我看了著金壁輝煌的迎賓大堂道。
「別看這裡金燦燦的,房子還真的他媽的小,說的是五六百呎的單位,只有最多四百多呎的實用面積,這實用面積還不是真的實用,現在還弄出了這個…...」大肥苦笑道。




我們乘電梯到了平台,放眼過去盡是黑沉沉的一片,一棟棟高樓在漆黑之中了無生氣的矗立著,與周邊燈光璀璨的繁華鬧市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大肥帶著我和老人穿過揉合了歐式古典與現代風格的花園,來到了唯一一棟亮了燈的大廈。
「請問你是住客嗎?請出示……午安李先生,請慢行。」一個西裝筆挺,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的英俊保安員向我們走過來,看到了大肥後便陽光的笑了笑。大肥向他點點頭,便領著我們到電梯大堂等候電梯。此時我感覺到有人正在看著我,我馬上回身一看卻什麼人也看不到。
「怎麼了?」大肥問道。
「沒…沒事。」我擺了擺手,跟著他和老人走進了電梯。
大肥住在高層,雖然四周沒山沒海,但是地段繁華,從單位眺望,遍地燈火通明,宛如天上銀河傾瀉滿地,難怪大肥家要傾家蕩產才買下這裡。
「大肥,你這單位賣嗎?我好心用五折的價錢幫你收了。」我痴痴的看著窗外的景色道。
「還五折?你的良心給狗啃了嗎?我這還不夠慘嗎?」大肥苦笑著道。
大肥領著我們來到了主人房,這房間比大肥所說的更小,甚至小得有點侷促。
「就是這牆了。」大肥指著床邊的牆有點膽怯的說,身子慢慢的退到門外,只要有任何異動便拔腿就跑。
「塊頭都哪麼大膽還是那麼小。」我暗罵了一句。
老人進了房間看了看,從口袋中拿了三張符紙一邊口中唸唸有詞一邊往另外三道牆貼。
「嗯?」老人手摸著出有問題的牆冰冷的牆身,摸到牆壁的中心位置時好像發現了什麼。
「這牆…有點蹊蹺…把雞拿過來。」老人瞇著眼看著牆道。
一頭亂蹦亂跳的大公雞被帶了進來。老人一手捏著公雞的脖子,一手從袋中拿出一柄古劍,對准雞頭就是一劍,公雞的鮮血直接噴灑在雪白的牆上,形成一個古怪的圖案,而更古怪的是,當雞血接觸到牆身時,一股可怕刺耳的尖叫聲從牆中傳出,那尖叫有如成千上萬的人在慘叫一樣。我雙手掩耳嘗試不聽那聲音,但那叫聲卻無孔不入的走進我的體內,我痛苦得躺在地上掙扎。突然有一隻蒼老的手指在我額前一點,慘叫聲就一點一點的被抽離我的體內。我粗喘著一看,幫我的不是老人還有誰?他的指上飄著一絲黑氣,那黑氣似乎在極力掙扎想擺脫老人的指尖,但老人的指尖上像有一個籠罩,它怎也擺脫不了。
「入﹗」老人從袋中找到了個小小的葫蘆,葫蘆口一打開,一股吸力便把黑氣吸了進去。




「那東西是什麼?」我問道。
「來吧,搭把手把這牆拆了。」老人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從我們帶來的工具箱中取出了錘子開始拆牆,結實的水泥竟然像黏土般鬆散,每敲一下牆就掉下一大塊,我也拿了支錘子開動。當牆壁被敲下一半的時候,中心位置有一個卵形的突起狀物露了出來,老人又拿了頭雞,把雞頭對準那物便砍下去,雞血落到那物時,那物發出一陣嘶嘶聲和一陣隱若的嬰兒哭聲。
「這又是什麼東西來的?」我問道。
「把耳朵蓋上。」老人又忽略了我的問題,從袋中取出了酒瓶,含了口酒混著一口鮮血噴了在那東西上。
哭聲頓時變得又尖又高,最後變成了慘叫聲,那種慘叫聲已非人類能夠發出,有如很多人同時用指甲劃黑板一樣,儘管我及時掩上耳朵,但還是聽得眼冒金星,差點吐了出來。「砰」的一聲,哭聲頓時停了下來,漸漸溶化成一灘污水從牆身流出來。
「看來是有人想養魍,把怨魂困在這裡作為魍的糧食,剛才的黑煙就是怨魂,那個卵形的東西就是魍胎,幸好還是剛剛成形,不然你的朋友便性命堪虞了。」老人道。
一打開房門,只見大肥目光呆滯的坐在門前,褲子下傳來一陣尿騷味。
「有鬼……」他指著走廊盡頭的大廳,聲音顫抖起來。
老人聽狀便走到大廳,大廳一片狼藉,仿如被人搶劫過一樣。
「你們進了去不久整個大廳的東西就自己動起來,電器自動開動,抽屜像瘋了的彈出來,有人在外面瘋狂的拍門,但我從貓眼看出去,卻什麼也看不到,最可怕的是,就在你們出來的前一刻,有個朦朧的黑色人影往這邊飄過來…你們一打開門所有東西就靜了下來,連人影也消失了。」我扶著大肥到大廳坐下來,灌了兩口水才冷靜下來。

「你最近有沒有得罪了什麼人?」老人問大肥道。
「沒有,為什麼這樣問?」大肥有點奇怪的道。
老人沉吟一下,取出了一道護身符給他。
「隨身帶著,不要取下。你以後也不會再夢到人對你說話了,把牆補回去就行。」老人道。「你明天八時來上班。」對我說罷便伸著懶腰離開了,留下我和一臉被蒙在鼓裡的神情的大肥。




「補什麼牆?」大肥有點疑惑的道。
「你自己進房看看就是了,我也有點事,先走了。下次吃飯你請客。」我也馬上急步離開了。
大肥一打開自己的房門,看到了剩下半幅的牆,他跪了下來。
「屌你老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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