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與白已經不再是城市的顏色,在兩者之間躺著名為「灰」的曖昧地帶。
如果認為黑道幫派一定是由鄙夷的罪犯、被天堂捨棄的萬惡靈魂,你就大錯特錯了。現今世界的遊戲規則早就被翻轉過來,即使站在鎂光燈下又有誰能保證那不是隻披著羊皮的狼呢。

在這扭曲的空間出現了像藍曦諾這種人,一個違和的存在。
一個漠視在黑暗中就必須心狠手辣的誡命的溫柔青年,在四年前把在街頭瀕死的我收留了,我自此就在藍曦諾身邊輔助大小事務,以報答救命之恩。
而我也在這個家找到了心愛的女孩,藍曦諾的妹妹曦爾,甘願為紅顏折腰。

直至現在我還沒正式介紹我們的社團,實在失禮。
我們社團如其說是鬆散,不如說自由度與彈性都很大。我們有很多分支,像是樹根一樣深入城市每個角落尋找養分,然而各分支的連繫卻不太緊密,這樣做是為了防止當其中一人惹上了麻煩,會牽連到整個組織。而且,一旦分支曝露了,消息一發下我們便可以馬上分散。也許是有點殘忍,可我們每個成員在加入的時候也有了覺悟,必須以組織整體為重。
我們就是這樣互相保護著大家。




至於我們的工作,簡單來說就是各種犯罪活動──為我們辦事的有扒手、黑客、專業盜賊等各路高手。可是要說我們是一個無惡不作的犯罪集團也未免過於以一概全了。
這個社會就像個正在慢慢腐爛的果實,從中心開始變黑、爛掉,蟲子在四周爬行噬咬那些發臭的果肉──在高樓大廈之間的黑影中實在潛伏著太多問題了,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理會。物價高漲,工資卻反比例地收縮,貧與富的界線愈來愈闊、崩塌成一條無法跨越的深坑,社會總是滿口說著福利,資源卻總是落不到有需要的人的口袋裡,政客許下的承諾通通丟進了將軍澳堆填區與其他垃圾一同發臭。
以正統方法爭取是遲遲沒法達到效果的,政府根本對蟻民的小聲音充耳不聞。
藍曦諾於是決定了要利用他自己的方法幫助在黑暗中掙扎的人們。

早上九時半,從公司擦得發亮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陽光普照,金光灑滿地毯,為今天展開了一個好開始──我心情很好地勾起嘴角。藍曦諾正坐在辦公桌前,眉頭緊皺專注地盯著眼前的電腦,手指在鍵盤上快速地飛舞,玩著經典的食鬼遊戲。時間尚早,也沒什麼工作要做,暫且縱容一下他吧,這樣想著的我坐到辦公室裡的沙發椅上,享受溫暖陽光包圍在自己身上的美好時光。
正如蝙蝠俠需要一張正義面罩一樣,我們需要一個完美的偽裝。英雄見義勇為也得掩飾身份,更何況是我們這些不能見光的勾當。我們這間公司取的是正統牌照,在佐敦這個大廈林立的地區建設了我們的基地。
至於偽裝成偵探社的原因,其一是為了耍帥,冒充一下大偵探福爾摩斯沾一下他的風采也不錯,其二,我們的工作確實需要很多調查的功夫。犯罪絕非易事,即使要闖空門當小偷也需要作一番資料搜集,摸清楚屋主不在家的時間再下手,我們組織更是希望盡量謹慎。
我們也不是盲目選取目標的,我們只選富貴人家下手,至於奪取他們錢財的方法也層出不窮。得手後我們辦事處作為情報提供者,會從中收取一小部分作為經費,然後再利用餘下的錢投資到那些跟我們一樣不惜一切改變現況的組織,像是義診、免費補習、廉價律師樓等等。
我們扮演的正是劫富濟貧這種羅賓漢類型的角色,雖然聽起來是很幼稚的行為,就像是小時候不屑別家孩子有最漂亮的玩具,發脾氣把玩具摧毀掉,結果雙方都沒法得益。只是對於這個社會已經絕望了的我們,也唯有利用犯罪作為發聲的渠道,同時希望以我們孩子氣的方式細微地改變一切不公平。





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藍曦諾迅速地握起話筒,與對方說了幾句後便正式投入工作,一雙手飛快地敲打著鍵盤。我好奇地走到他身後看,不消一會,目標的基本資料已經展開在眼前。今次要做的工作是很簡單的盜竊,俗稱「爆格」。根據情報,目標有把現金以及貴重財物放在家中夾萬的習慣,對於我們來說是大好的機會,不然偷幾件放在家裡的科技產品也可以賺到不錯的價錢,這些再從長計議也沒問題。
得到了地址以及各種背景資料,藍曦諾拿起電話,撥了個內線,「暉,你去跟進一下目標。」向負責的分部下達命令後,他們便會行動,主要也是調派有空檔的小偷辦事。
通常這種工作,若果目標生活比較有規律大概一個星期就可以得手。
要闖空門絕不能單靠運氣,最重要的是看準下手的時機,這樣就得摸清目標的日常生活──靠的是跟蹤技巧與耐性。
有時待在辦公室太無聊,我就會和跟蹤小組一起行動,順道到外頭走走也不錯。
看到盯著電腦螢幕發愣的我,藍曦諾笑了笑說:「喜歡的話就跟去吧。我會告訴阿暉。」
「謝啦。」丟下這句話的我興奮地走出門外。

除了我和阿暉還有另外三個兄弟跟我們一起行動,坐著滿街都是外表平凡的TOYOTA,我們前往目的地,還沒到埗我已經知道那一定是豪宅區──一呎已經上萬元的單位,銀行户口裡的數目再少一點也住不到。我自己是不太明白為什麼像這樣子的屏風樓可以擺著這副無恥的樣子把價錢推得比天還要高,那些示範單位、廣告,口中說著什麼四面海景、藍天白雲坐享眼前,都是放屁。現在香港的地面基本上就是被高樓覆蓋,像蟻群堆在食物碎屑上一樣,每一棟樓都為了所謂的海景互比高度,一棟比一棟建得還要高,難保哪天這些大廈頂到天堂,天父祂老人家一發怒,一揮手就用洪水把我們這個小城市給淹了。海面在重重樓宇分格下只剩下一小格蔚藍,加上屏風樓把海風擋住,住在裡頭簡直就像要在沙漠中生存一樣難受。





車子駛進了半山區,抬頭看到那擎天巨人穩當地佇立在我們側面的路面。我們略過了它,在附近的公園停了下來。接下來就需要車上的專家行動了,車尾箱裝載著各種竊聽、監視的儀器。其中一個成員裝扮成麥當勞的外賣員,提起藏著儀器的偽裝外賣容器便在我們目送下進入了大廈。而我們為了不引人注目,先在公園外圍繞圈,同時緊盯著車上已經連接了針孔攝錄器的螢幕。
從螢幕可以看到我們的偽裝非常完美,只向管理員簡單地登記後便成功進入了大廈範圍──外賣實在太普遍了,根本不會引人起疑。我們的外賣員輕鬆地站在電梯裡頭,這個裝潢得美輪美奐的電箱子徐徐上升到三十八樓。
根據情報,現在目標單位並沒有任何人,但是為求保險,外賣員用戴了手套的手按了一下門鈴,確認後便迅速開始裝備監視器。果然是業內高手,不消一會鏡頭已經被安置到門框內側了,從螢幕我們可以清楚看到他站在門前的影像,揮了揮手示意任務已經完成了。
「已經得手了嗎?」三天後,藍曦諾手握話筒,臉上展現滿意的笑容。在他說話的同時,另一個手下已經把另外數份任務完成的報告帶進辦公室來了。
我在沙發上吃著下午茶,看著藍曦諾忙碌的身影,陽光全瀉在臉上,勾勒出一個溫暖的笑臉。
最近生意不錯,真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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