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 <自編番外章>: <八> 土地公
我坐在地上，惘然地祈求死神口中失戀的男子不是那個餐廳的男子才好。
眼角不為意瞥及那一條牽上已睡著的醉酒男子手上的紅線，那一條原本應該牽到餐廳失戀的那男子。
不行不行，得想辦法才行，未到最後一刻，都可能有轉機。
我得做些甚麼才行，我看看四周，掏出身上所有東西可能用得上的東西——其實也只有那夥黑色紅線的盒、發光的石和地獄規範手冊外，再沒有第四樣東西了。
就在我最洩氣的此時，眼波瞥及地獄規範手冊……我腦海竟靈光一閃——
土地公？
土地公﹗對﹗我竟然笨得忘了熟讀了一晚土地公的說明，每個家宅的玄關都是一個楔口，只要摸著門關的支點說話，如果有土地公在附近的話就一定聽到。
我撫著玄關摸索位置，這個位置有點難度，因為土地公說明上幾乎是憑感應斷出中心準確位置，摸到了某一處，我說﹕「土地公，請出來。」
我看看左右，沒有半個影。
「土地公，請出來。」
「怎麼了？」一把女音回應道。
我一回過頭，就在貼近我鼻尖處牆上，長了一個頸上有勒痕的長髮中年女鬼從牆邊探出半個頭，真的嚇到我差點尿了出來。
這個時候，一個頸上有勒痕的長髮中年女鬼再從牆中走出來，皺著眉開口﹕「怎麼了？又是你叫我出來的？」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頭顱嚇得腦海片空白，強迫自己努力回復神智，心有餘悸問﹕「我……我想知一個人住在哪兒？如果我連他的姓名都不知，你們可以給我找出來嗎？」
「這有點難度。」
「你不是這區域的土地公嗎？只要過去數小時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人，只要他還在這區域的話，你一定可以找他出來的。
頸上有勒痕的長髮中年女鬼看見我確信的眼神，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笑說﹕「你對土地公滿了解的呢﹗」
我苦苦哀求﹕「我急著趕去救人，拜託﹗」
頸上有勒痕的長髮中年女鬼好笑地問﹕「那你都得先告訴我那個人在哪個時間存在在哪裡，我才知道要找甚麼人？」
「三小時前，在這個單位跟這個男子一起的那個人。」
「好，你等等我。」然後頸上有勒痕的長髮土地公鑽進牆去，找她要找的資料。
那頸上有勒痕的長髮中年女土地公沒有讓我久等，而且出來之快已讓我有點不祥預兆。
頸上有勒痕的長髮中年女土地公平淡地開口，說﹕「你說要找的人在一個已關店的餐廳門口前。」
「怎麼你會那麼快知道的？害我嚇了一跳。」
頸上有勒痕的長髮中年女土地公得意洋洋說﹕「那是我的本事呢﹗」
「無論如何，謝謝你。」我衷心道謝。
正要朝窗口走去時，那頸上有勒痕的長髮中年女土地公喚回了我。
那頸上有勒痕的長髮中年女土地公笑說﹕「告訴你多一件好消息。」
「甚麼好消息？」我覺得啼笑皆非。
那頸上有勒痕的長髮中年女土地公豎起她的尾指嘻嘻說﹕「他手上是有紅線的。」
我訝異得合不攏嘴。
那頸上有勒痕的長髮中年女土地公自顧自說﹕「我想是不知哪一位路過的月老替他在這幾小時替他綁上紅線，起碼不是死神盯上的失戀男子。」
哇﹗的確是好消息，我真的想要上前親上這頸上有勒痕的長髮中年女土地公。
我從未為某個人能夠從死裡逃生而興奮。
「真的謝謝你﹗你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的﹗」我拿出發光石。
現在得去地獄一趟告訴半邊臉被燒傷的女鬼。
正想在半空劃出裂痕時，卻看見女鬼從牆邊探出半個頭更可怕東西，嚇得想離開卻「碰」一聲撞上後面的牆，即使沒有心跳的我此刻恍惚還是感覺得到渾身一股熱流。
蟑螂——我生前死後都怕的昆蟲。
困在玄機角落的我雙手連忙摸索牆邊，我想逃，該死﹗我不是懂得穿牆走出去的嗎？怎麼會走不成？女土地公去了哪裡？
牠正朝著我方向對峙著，我動彈不得，只想將身體往牆角挪，但覺得愈來愈無力不知難撐到何時，又驚又怕地努力想將手穿過門，找到條走道離開。
一隻腳卻結束牠的生命及對我威脅。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會有訪客。」一把聲音在我頭頂上的身後響起。
我錯愕萬分，因為我認得這把聲音，聽了半晚，我當然會認得這把聲，只是，他不應該會跟我說話，而這句話就好像——他跟我說的那樣。
這把聲亦是屬於眼前踩死蟑螂的腳的主人——失意醉酒的男子。
他一臉醉醺醺的半醒半睡。
我抬頭看，的而且確是他，他手上拿著我的閃亮亮的石頭。
為甚麼會在他手上的？ 我訝異萬分。
我吞了吞口水，問﹕「你看見……我？」
那塊閃亮亮的石頭是代表神仙的象徵，如果無這顆發光石，鬼魂是「見光死」的，我終於明白為甚麼愈來愈難耐及無法穿牆的理由，一定是我剛才一見蟑螂的同時，驚恐之際將這顆發光石扔了出去，然後擲到本來已睡著的他。
他拿起這發光石，反問﹕「你特意拿這夥寶石來扔我嗎？」
我沒有回答，應該說——是無力回答。
這清晨的時分，我看著從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特別刺眼……
男子似乎都看出甚麼端倪，看了看窗，又回頭過來看我，有點疑惑地開口問﹕「你怎麼了？」
「我——」我看著發光石，想要回來，可是近在咫尺，卻觸摸不到。
可是我得在無意識之前給奪回來，給凡人拿到已經是闖禍，要是他拿來在半空劃出一道裂縫，這可真的是一個災難。
男子看著發光石。
糟了，愈來愈無力，得想法子啊﹗
我決定假寐，讓他以為我昏倒了，卻一下子以為我被石頭上強光閃得嚇昏了甚麼，躺在地上的我恍惚看見他將發光石扔開得更遠。
這下子我真的死定了，我想。
事情就在此時一百八十度大逆轉，他扔開發光石後似乎沒有看見我，正思考發生甚麼事，我一秒都不再浪費，連忙用爬的溜了開去，我是瞧見他將發光石扔在沙化前的。
我才鑽出梳化前，菜刀男將發光石扔回給我，生氣的說﹕「你下次再給我麻煩，我會親自召死神來收拾你。」
就在他扔回發光石給我，我逢凶化吉，一下子注入能量，變會活脫脫的鬼魂。
雖然不知道他說真的假的，可是我今次的確是做錯事，而且是彌天大禍，受到懲罰也是應該的。
「沒神仙看見吧。」菜刀男問道。
「有一個女土地公看見。」我回答。
菜刀男驚訝﹕「甚麼？」
「喂﹗」男子倏然大喊。
我倆同時望向男子，男子仍對著牆角，顯然他已經無法看見鬼魂，我看著手中的發光石，是因為他觸碰到這顆石才看見鬼魂的。
思及此，要是他剛才在半空劃了一道裂縫，看見地獄的那個世界，後果真的不堪切想。
「如果有機會看見我的女朋友……」他停了下來，低頭說。
原來他知道他自己跟鬼打交道，而不是作夢。
「可以告訴她一下嗎？無論她的樣貌變成如何……我都希望再見她一面，直到現在，我還是希望她仍然在我身邊。」
我看著仍然連繫著他尾指手上的紅線，心想要是半邊臉被燒傷的女鬼當了月老，男子現在就能親自告訴她那有多好。
菜刀男說得沒錯，世間的怨侶太多，我開始明白紅線偉大的作用之處。
我望向菜刀男，發現他在凝神望著我，警戒地開口﹕「這得要是土地公揭發你之後，你能安然無恙才能告訴他的女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