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我的存在價值》

「你……你不要自己一個撿回課本,我會阻止你的……因為我就怕你上次確實是因為找不到瘋老頭……現在又再去找他……」我胡說八道,似是毫無邏輯,背後意思是勸告郭浩然不要打算妄自一人去撿回課本,他是嫌疑犯,身為嫌疑犯是難以躲開眾人的視線。他一旦離開班房,同學必會跟上,我也必會自告奮勇參與監察行動,確保他做不了什麼。

郭浩然!你可是被我威脅著!不要搞得彼此得不到益處了。

他咬著唇,眼裡除了恨就是無奈,無奈得只好無力坐下。

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





突然,我感到額頭被搓成一團的廢紙球砸上,投手李震棠冷冷道:「喂!你發什麼神經?你現在向他發神經又有什麼意思?給我安靜點!」然後他又向郭浩然冷眼一下,說:「就算他是示意了誰,今天他一定會被我們推舉而死!」

他說得很睿智,完全忘記在早會是誰激動得要把郭浩然當場殺掉。

我的表情轉得很快,古代做錯事的太監都是這樣的,恭恭敬敬連忙說:「是的是的!對不起!對不起!」我抓著頭,重覆彎身低頭的本能動作,這是我在校園生活裡最擅長的饒命姿態。同時,我眼角餘光瞥向郭浩然,他因為聽了李震棠說他一定會死的宣言,當場冷汗直冒。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氣。

掛在黑板之上的時鐘:十時二十八分,上午小息的時間還有兩分鐘。





時針一格一格流動。

我的心……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的在跳。

我剛才做了什麼?做了什麼?我在威脅同學啊!是威脅同學啊!天啊!我竟然做出這種事來!

我的心情不知是興奮過度還是過於驚慌,心情好像駕著被截斷了煞車線而高速行駛的法拉利!

不,我這樣做,只為保命。我昨晚已經多番的前思後想,『殺手』選擇我這種人死的機會實在太大了!因為我太清楚自己在班裡的角色,就是最適宜犧牲的東西。





某次,某老師懷疑我班有同學在他私家車大字塗鴉。之後,全班留堂直到有人招認,結果,大家選擇我成為終結全班無了期留堂的犧牲品。

某次,某老師懷疑我班有同學在他教師桌上寫大字。之後,全班留堂直到有人招認,結果,大家選擇我成為終結全班無了期留堂的犧牲品。

某次,某老師懷疑我班有同學在他背脊用香口膠黏成「幹」字,這人非常神乎奇技。之後,全班留堂直到有人招認,結果,大家選擇我成為終結全班無了期留堂的犧牲品。

這種永劫循環的某次和那次,都使我明白了人生最重要的課題:我的價值!

所以,『殺手』若選我成為被殺羔羊,只不過再次彰顯我的存在價值。很明智的,因為選擇我去死,所有同學都不會進行多餘的推想,譬如「是誰很想陳東明死?」「是誰跟陳東明有過節?」之類的,只不過當作一種純綷選擇,選擇一個比著任何一人都會選擇的對象。

小息過後的上課鐘聲響起了。

無論過去或現在,無論有這件事或無這件事,我的上堂活動就是看著時鐘的指針轉動……轉動……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吃飯、五小時、六小時……

今日的時間過得比任何時間都「慢」,好不容易終於到了……





下課的鐘聲。

「你們班主任賴老師拜托我提提你們,放學後有班聚,所以你們要在此等候他,他說去廁所的還可以先去。」最後一節的課堂老師如此說。

那老師離開班房還拋下一句:「你們真的幸褔呢,班主任如此花時間在你們身上,放學還給你們班聚,要好好珍惜用心教你們的賴老師啊!」

我彷彿聽到同學們心裡的苦笑聲,嘴裡卻不敢說什麼。而我,我就發現瘋老頭在教員室應該還蠻受歡迎的,通常老師上堂很少誇獎其他老師。

一個人受歡迎與否,大概跟性格很有關,怎想到「瘋」都那麼受歡迎。不,是瘋老頭把自己的「瘋」在教師同僚當中隱藏得太好,根本無其他老師發現他快要瘋死了!也,沒有其他老師發現他是一個擁有不可思議的超能力變態老頭。

回來這一刻,精神已經緊張得我不想再描述身邊的同學如何如何戰慄,氣氛如何如何窒息。

況且,這幾天單是描述班房的驚恐狀態,都已經使我詞窮了。





現在只有,
屏息以待。

噠、噠、噠、噠、噠……

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一踏一踏,越踏越近……
已有 0 人追稿